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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還……還沒有。」唐海小心地回答,「不過,翻遍了周圍每一寸地方,都沒發現暉哥的下落,至少說明,他現在還是活著的。」

  「阿浩,你審連川的結果怎麼樣?」左震轉問一邊的石浩。

  石浩漲紅了臉:「那小子死咬著牙不肯說。現在只剩下一口氣,我怕弄死了他,反而壞了事。」

  左震臉色微微一沉:「先留著他,我還有用。」

  石浩小聲道:「是,二爺。」

  「查查他常去的地方,最近一段日子接觸過什麼人。」左震道,「行事再慎密,也說不定會有一星半點遺漏下來的地方,你給我仔細地查一遍。他這麼賣命護著的人,交情一定不淺。」

  「是。」

  石浩剛走到門口,左震又叫住他:「多帶點人手,行動要小心。阿暉還沒著落,不要讓我知道你又出了什麼事。還有,再調幾個人給麻子六,你們幾個,最好不要單獨出去。」

  防範佈置已經十分嚴密,所有的場子都戒備森嚴,所有人都已經各就其位,可是左震仍然有一絲隱隱約約的不安,似乎漏了某處要緊的環節還沒有考慮到,是什麼呢?,「二爺,您上次說派人監視和英少交易地皮的那個邢老闆,這兩天弟兄們回報,說沒有什麼動靜,還要不要再看幾天?」唐海打斷了左震的思緒。

  「繼續盯著。」左震道。他相信,英東和邢老闆之間這項交易,和這些突發事件之間,必定有著某種間接的關係。「這兩天你也累了,回去睡一覺,我這裡有別人照應。」

  「是,二爺。」唐海答應著轉身出門。

  天色漸暗,左震沉默地坐在寬大的椅子裡,臉色深得像是一潭井,所有的疲乏和憂慮都沉在井底最深處。

  這個時候,他必須站得比誰都穩、看得比誰都遠、想得比誰都周到,一絲一毫都不能鬆懈——只要錯上半步,就可能導致無法挽救的慘敗,明暗對峙的雙方已經一觸即發。

  屋子裡的黑暗愈來愈濃,爐火已經熄盡,只剩下空洞和寒冷。

  左震閉上了眼睛。他可以揮金如土,買酒買醉買繁華,讓喧嘩熱鬧歡聲笑語包圍在自己身邊,但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那個心情去遮掩如影隨形的寂寞,沒有那個精神去拿燈紅酒綠來顯示自己的愉快。

  門悄悄地開了一條縫,衣裙悉荽,是個窈窕的影子。

  左震沒有動,也沒有睜開眼睛,覺得靠近臉頰的地方,有一陣陣溫暖的呼吸傳來,像是有人正在貼近了凝視他。接著,一條柔軟的斗篷輕輕覆上了他的身子。

  他睡著了嗎?錦繡輕輕伏在左震身邊,兩隻手撐著扶手,屏住氣看他的樣子。黑暗籠罩的室內那麼安靜,窗外一盞遠遠的風燈投下淡淡的光,照著左震英俊而略帶點疲憊的側臉。

  錦繡幾乎聽得見自己心動的聲音。

  越是接近他,越是瞭解他。記得第一次在殷宅遇見的左震,那麼冷淡和疏遠,像是隔了山水千萬重,誰能想到,現在卻這樣的親近?近得,她可以觸摸到他濃黑挺秀的眉毛,筆直端傲的鼻樑……錦繡的臉突然在黑暗裡激辣地紅了起來。她一定是瘋了,才會這樣不要臉地偷看一個男人!

  錦繡猛地站起來,回身就走。再不趕緊離開,她擔心自己那只活該砍下來的手,就摸到左震臉上去了。

  但右邊手臂突然一緊,錦繡整個人就猝不及防地被拖了回去。「看了半天,還沒給錢就想走?」左震似笑非笑的黝暗眸子就在她眼前。

  他,他他,根本就沒睡?他知道她在這裡偷窺他?錦繡簡直恨不得當場把自己燒成煙,連頭髮根都快豎起來了。

  沒、臉、見、人、了!

  「過來。」左震把驚惶羞慚得快縮成一團的小人兒牽到自己身前,「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錦繡磕磕絆絆地答:「我,我聽……聽唐海,早上說的,你來碼頭,剛才在外邊,又遇見六哥……他帶我過來的。」

  原來是麻子六把她送來的,左震不禁掠過一抹微笑,經常在他身邊的幾個人裡面,屬耿直的石浩和細心的麻子六同錦繡最熟悉。他從來沒說什麼,可是除了聰明面孔笨肚腸的錦繡之外,跟著他出入百樂門的人,還有誰看不出來,他一再地為她破例,一再地為她失控?

  錦繡是笨還是天真,她難道真的以為,他大方得會隨隨便便送一個女人衣裳首飾,會隨隨便便為了一個女人跟別人動手,甚至吃多了撐著沒事做地把喝醉了的女人帶回自己的住處服侍她?

  為了錦繡,他在石浩唐海麻子六這幫手下面前幾乎已經威嚴掃地,她卻愚蠢地要他幫忙討好英東!這個笑話,他實在已經不想再鬧下去。

  左震起身,那件貂皮斗篷輕輕滑落。錦繡慌張地想要彎腰去拾,手臂卻牢牢鉗在左震手裡,使她動彈不得。「呃,那個……斗篷……掉了。」錦繡的眼睛盯著地面,不敢抬頭看他,空氣裡某種一觸即發的陌生情緒,已經濃得快要使她窒息,啊,心慌意亂。

  「錦繡。」左震喑啞地低喚,「為什麼是你?」

  「嗯?」錦繡被他問得迷糊,什麼意思,什麼為什麼是她?抬眼卻正對上他的雙眼,三分矛盾、三分壓抑、三分帶著酸澀的溫柔……一切的一切,彷佛在瞬間靜止下來,錦繡只覺得身子一緊,就被擁人了一個溫暖而有力的懷抱。

  隔著一層粗糙的外衣,錦繡清楚地聽見他的心跳聲,彷佛就貼在她的耳邊。他抱得這樣緊,似乎要把她整個人都揉進胸膛才甘心。奇怪的是,他淡淡的煙草氣息如此熟悉,熟悉得讓她即刻安心,忘記震驚,放棄掙扎——怎麼可能,這個懷抱讓她這樣甘心沉淪!

  迷蒙間,錦繡覺得一隻手捧住了她的後腦,而一種陌生的溫軟,沿著額頭、眼睛和臉頰,一直印到了她的雙唇。他在吻她!可是她的腦筋成了漿糊,四肢成了棉花,除了顫抖之外,只剩癱軟。她是完全被動,完全無助,整個人都失去了重量,惟一感覺到的,是唇舌輾轉溫柔的交纏。

  背後躥起一陣酥麻,彷佛一直從腰部貫穿了後腦,那是一隻因為摸慣了刀和槍而佈滿薄繭的手,略粗糙然而帶著不知名的魔力,緩緩愛惜她柔滑如絲的肌膚,讓她禁不住地顫慄起來。

  「不要……」錦繡頭暈而虛弱地低喃,這是什麼啊,她已經快要喘不過氣來,耳邊轟隆隆地響。

  「火已經點著了,要不要,都來不及了。」左震的聲音也不穩。他在這方面並不生澀,甚至算得上輕車熟路,但是,他頭一次發現自己在這個時候也會震顫,既沉醉又渴切,既想探索又想留戀。他從來沒有想過,擁抱她、親吻她、撫摸她的感覺,會是這樣的奇異和美好。她的柔軟在他懷裡,彷佛本來就是他的一部分,分分寸寸,密密契合。

  慢慢地,錦繡覺得眩暈,睜開眼來,才發覺自己已經被輕輕壓倒在地上的斗篷上面,衣襟半解,裙襦盡褪!

  左震雙手撐在她的頭兩側,他的呼吸那樣粗重,眼神迷亂,赤裸的肩臂,肌肉堅實而緊繃地賁起。

  「二爺……」錦繡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左震。」他以吻封緘,「叫我左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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