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我的兄弟叫順溜 | 上頁 下頁
五一


  在經過一天的折騰後,歡迎式草草收場,當日軍士兵疲憊地打著哈欠走向營房時,在操場的角落處的一輛卡車內,山本正仔細地整理著食品、鋪蓋等用具。

  原本空曠的車廂內,在經過一番打理後,變得多少有點淩亂,不過卻也因此充滿些生活氣息,滿意地看了一眼自己整理好的住宿空間,山本一抬手扯下了車篷布,把自己關閉在黑暗的車廂內。

  一個在支那戰場上從未遇見過的狙擊手,一顆幾乎要了他命的子彈,「哼,支那狙擊手?哈!」黑暗瞬間充斥在整個車廂之中,此刻,滿意地躺在自己搭就的床上的山本,卻並沒有因黑暗的到來萌生睡意,相反,此刻的他卻睜著渾濁的雙眼凝視著並不存在的虛空,回憶之前在院落中發生的每一個細節。

  ……山上……一聲槍響……第一名敵人應聲倒下——

  ——獨院裡,一頭牛從院子裡走出來……開槍,牛在倒下的瞬間,閃出一道火光,子彈擦著他的頭飛過去!

  霍然間,仿佛再次經歷了這一切一般,山本猛地坐起身子,本能地摸向自己的額頭。

  肌膚仍然完好,只能在摸索中感覺到有一道細微的燒灼痕跡——那是子彈在飛過額頭後留下的。

  幾乎致命的一槍——敵人在牛後開的一槍。慢慢地再次躺回到自己的床上,山本不斷地用回憶熟悉著這難忘的畫面。

  「八嘎!」

  夜深了,所有戰士都禁不住黑夜的誘惑,先後入睡,只有順溜,仍然躺在地鋪上,圓睜著雙眼凝視著屋頂。此刻,白天在獨院內發生的一幕幕又如同放電影一樣閃現在他的腦海中。

  ……班長向傳來哭聲的井走去……空曠的四野,仿佛有一隻眼睛在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砰,血光四濺,班長中彈倒下……隨後四周再次陷入到寂靜之中,仿佛這一切從未發生過一般……牛,救命的牛……砰,仍然是那鬼魅般的一槍,可就在牛被擊中的瞬間,山麓的草叢裡也冒出一絲火星。

  舉槍射擊,跳入井中,順溜只知道,自己這一切似乎只在一瞬間就完成了,快得連他自己都只能模糊地記得一個片段。

  孩子雖然得救了,可是那淒厲的哭聲,卻仿佛鞭子一般抽打著他的心。莫名的煩躁讓順溜根本無法安靜下來,胸中的一口氣憋得他仿佛要炸開一般。

  「班長!」

  順溜覺得委屈,覺得自責,他本來以為,自己參軍可以打壞人,打走狗,打鬼子,打強盜,保護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家人,所有父老鄉親不再受到傷害,可是實際情況卻遠非他所想的那樣,這是第二個因他而犧牲的戰友了,第一個是小武子,第二個是班長。順溜,原本以為自傲的槍法可以保護他們,可是……

  黑夜最終毫無聲息地吞噬了順溜,在憂愁與煩悶中,順溜被投入到一個又一個的睡夢之中,曾經經歷過的場景一幕幕在夢中展示著,當一切最終悄然隱去時,天空已然發白。

  三道灣其實是三座彼此相連的小山坡,一條簡陋的公路從嶺下逶迤而過,遠遠看去仿佛一個村姑點綴在脖頸上那樸素的圍巾。

  此刻,在山嶺下,陳大雷正憤怒地注視著公路兩側——原本茂密的長在道路兩旁的高粱此時卻被全部砍盡,近人高的、尚未成熟的高粱杆兒倒在地上,百姓們一年的辛苦,在即將豐收時卻瞬間化為烏有,原本一望無際的田野,也因此變成毫無遮蔽的空地。

  「三道灣怎麼變成這樣了?前兩天還不這樣啊!看,青紗帳全沒了!」身邊的戰士都被這一幕所震驚,不禁爆發出低聲的議論。

  「司令員,情況我剛剛瞭解過了。山裡那個放牛娃說,昨天下午這兒來了三十多個偽軍,他們強迫當地百姓把這裡的玉米高粱全部砍倒。百姓不從,就以通敵論處。偽軍還開槍打傷了幾個群眾。」就在眾人為此感到疑惑的時候,三營長帶回來的消息,解答了大家心中的疑問。

  「哪裡來的偽軍?他們為什麼要砍倒青紗帳?」雖然大略知曉了事情的緣由,但是陳大雷仍然開口求證道。

  「放牛娃說,偽軍是從雙窪據點來的,領頭的是個隊長。那隊長說,遊擊隊總是藏在高粱地裡,借助青紗帳掩護,襲擊過往車輛。因此,他們奉命清空這裡,不讓遊擊隊利用。」聽到陳大雷的詢問,三營長回答道。

  「唉,照此看來,戰鬥一旦打響,雙窪據點的偽軍肯定會馳援南陽,而且肯定要從這裡通過。」證實了心中的猜想,陳大雷不禁長歎了口氣,判斷道。

  「來就來唄,偽軍提前幫我們掃清了射界,他們沒法利用高粱地處藏身,我們正好打他個稀裡嘩啦!」三營長沒領會陳大雷的難處,立刻興奮地說道。

  陳大雷搖了搖頭解釋道:「不。青紗帳不僅敵人可以利用,我們也可以利用。一旦戰鬥不利,擔任阻擊的部隊可以通過高粱地撤退轉移。現在沒了青紗帳,戰士們會統統暴露在敵人火力之下,敵人的重火力可以在這裡發揮絕對的優勢,他們甚至無法撤退!」

  三營長表情一怔,再次轉頭望著三道灣周圍地形,隨後默默地點頭表示同意。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