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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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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疏聞言一歎,將手裡的東西重新塞回袖中,低聲對刁蠻的梅氏道:「你可知道,玄清已經為你死了。」 梅氏聽了羅疏的話,目光一閃,再開口時語氣已越發尖利起來:「什麼玄清?我不認識!你們別盡找髒水往我身上潑!」 羅疏看著梅氏表情猙獰的臉孔,只得無可奈何地對她說出自己心中推演的真相:「那日你的丈夫因事出門,你便約好了與玄清夜半私會。你的臥房離大門稍遠,因為害怕小姑紅英發現你倆的私情,你便提出要和紅英換房睡——這樣的事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半夜你進院中拔開門閂,為玄清留了門,玄清為了儘量不鬧出動靜,進院子後自然也只是將門虛掩著。他進了紅英的廂房,脫衣上床,這時你或許去拿酒菜,又或者是去盥洗,總之你離開了廂房,卻不料就在這時,馮銓帶著一夥人前來搶親,也沖進了紅英的屋子。當時屋中只有玄清一人,他無法脫身,因為驚懼只好躲在被子裡,被搶親的人當成紅英給抬走。發生了這樣的事,你不敢聲張,索性裝聾作啞,也瞞住了你的丈夫。而玄清被馮銓抬上了搶親船,在你倆的私情就要被揭破的那一刻,他因為羞恥和害怕,不敢面對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於是竟然慌不擇路,情願跳船也不願被外人抓住。玄清他明明不諳水性,迫使他自尋死路的除了驚懼羞恥,也有對你的一片真心……」 「你閉嘴!」這時梅氏不等羅疏說完,竟猛地一下彈起身子,揚手抓了羅疏一把,破口罵道,「你是打哪兒來的碎嘴娼婦,吃藤條拉籮筐,肚子裡倒會編!老娘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馬,是個不帶頭巾的男子漢,叮叮噹當響的婆娘!青天白日,我從不曾做下那等醜事,豈容你在這裡血口噴人地污蔑我?我知道了,一定是紅英那個小蹄子使得壞,她跟馮銓不定背後謀了什麼毒計,想要冤屈死我!」 羅疏冷不防被她抓到臉頰,頓時白嫩的肌膚上就被劃出了幾條血道子,她慌忙起身避讓,桌椅的碰撞聲驚動了正在屋外躲著偷聽的齊夢麟,嚇得他趕緊撞開門,沖上前抱住梅氏迭聲勸道:「喂,這位大嫂子,有話好好說嘛!你既然覺得她冤枉了你,就把來龍去脈仔細辯白清楚,怎麼好好地倒先動起手來?」 那梅氏的胳膊被齊夢麟禁錮住,一時難以掙脫,只好在原地跳著腳叫駡道:「我呸!對付這種滿口胡言的娼婦,我還和她爭辯?直接打死了她,老娘我自會上衙門領這官司!」 這時羅疏捂著臉上的傷口冷冷看著梅氏,終於從袖中亮出了最後的物證:「既然你說你和玄清沒有關係,那麼這束頭髮,也一定不是從你的頭頂心上剪下來的吧?你敢不敢把你的頭髮散開,讓我們大家看一看?」 齊夢麟聞言一驚,心想這下梅氏可再也沒法抵賴了——這年頭,男女私情剪頭髮做信物,都是貼著頭皮齊根剪,女子為了不讓旁人看出來,一般都是從頂心截發,平時那銅錢大的禿疤才好用狄髻遮掩。羅疏這最後一招,確實夠狠的。 果然那梅氏聽了羅疏的話也吃了一驚,原本囂張的臉上神色一凝,僵滯片刻後竟猛然發力掙脫了齊夢麟的手,飛步跑到桌邊從針線笸籮裡搶出一把剪子,拽著自己的髮髻齊根鉸了進去,邊剪邊罵道:「不就是一束頭髮麼?也能當罪證?老娘拼了這一腦袋的頭髮不要,也不受你這娼婦的挾制!」 羅疏萬沒料到梅氏竟能潑辣到如此地步,連忙沖上去搶她手裡的剪子,不許她湮滅證據。一旁的齊夢麟趕緊也喊來官差幫忙,大家七手八腳忙了半天,才總算把眼前這只母大蟲給控制住。 「唉,本公子活那麼大,從來沒見過這麼厲害的潑婦啊,今天也算是開了眼界了……」傍晚回衙門的路上,齊夢麟騎在馬上累得直捶肩膀,心有餘悸地感歎道,「虧那位嫂子長得倒挺風流標緻,怎麼一發起雌威來,簡直能吃人呀!」 一旁的羅疏騎在驢子上,亦是有氣無力地開口道:「罷了,好歹這案子總算已經了結。」 「嗯,瞧這一波三折的,簡直能把人累死,本公子以後再也不隨便發現屍體了……」齊夢麟不著四六地冒了一句,這時又瞥見羅疏臉上掛著彩,不禁婆婆媽媽地關切道,「喂,你臉上有傷,我去給你搞點藥吧?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臉上落疤,將來怎麼嫁人?」 羅疏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想也不想就搖頭拒絕:「不必了,這點傷有什麼要緊?再者誰說我要嫁人?」 「咦,你這女人真是,」齊夢麟不禁高高在上地瞪起雙眼,煞有介事地教訓起人來,「你說你這個人吧,平時也挺聰明,怎麼輪到大事就犯糊塗?我問你,什麼是女人的終身大事?不就兩個字,『嫁人』嘛!」 羅疏暗暗翻了個白眼,實在覺得夏蟲不可以語冰,索性反問齊夢麟道:「那男人的終身大事是什麼?」 齊夢麟聞言一愣,為了彰顯自己的水平,立刻牛逼哄哄地吹噓道:「這男人的終身大事嘛,當然也是兩個字,那就是『功名』咯!」 「那你怎麼不去求取功名,倒來管我嫁不嫁人?」羅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又蛇打七寸地追問了一句,「你《論語》背全了嗎?」 這一問正中齊夢麟死穴,但見他尷尬地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才正色道:「誰說我不會背?這就背兩句給你聽聽。咳咳,聽著啊,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念罷他慌忙快馬加鞭地開溜,將羅疏一行遠遠地甩在身後。 羅疏望著他揚長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 回到縣衙向韓慕之覆命後,羅疏的任務便算完成。她一身輕鬆地回三班院換衣歇息,不料才過片刻,縣衙裡兼任郎中的徐仵作便背著藥箱找上了門。 羅疏只好坐在桌邊,一邊伸臉讓徐仵作替自己上藥,一邊聽年邁的徐仵作絮絮叨叨地囉嗦:「唉,這指甲印子還挺深,一看就是右手挖的,無名指上的指甲還被拗斷了,可見這手勁兒不小……我說你啊,怎麼惹上這麼個潑辣貨?回來還不找我上藥,多虧了韓大人細心,吩咐我過來一趟。」 如今羅疏與徐仵作早已相熟,這時聽說是韓慕之令他上門,心中高興,便忍不住和他開起玩笑:「我哪敢找您老人家啊?您那兒治病和驗屍的藥都是混著放的,您又是老糊塗了,我害怕。」 「去去去,誰說的?就算混著放,我也分得清!」徐仵作吹鬍子瞪眼地反駁,說完又眯著眼睛給她上藥,邊上邊道,「我這副膏藥收斂生肌,不但包治外傷,就連治痔瘡也是極好的……」 羅疏一聽便往旁邊躲,徐仵作立刻抖著鬍子哈哈笑道:「都說我分得清了!躲什麼躲!乖乖的……想不想知道我們衙裡誰得了痔瘡啊?」 「不想知道。」羅疏嘴上如此說,耳朵卻忍不住豎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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