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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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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那和尚摸摸自己的腦袋,笑道,「到這寺中的人必是有求而來,這幾年我什麼沒見過?比這還離奇的事多著呢……」 兩人又低聲聊了一會兒,眼看天將拂曉,那和尚不便久留,與羅疏香親熱了一番便鑽回地洞,循著地道而去。 羅疏香見和尚一走,立刻躺回床上長籲一口氣,闔上眼小睡到五更天。她這一覺淺得很,再睜眼時,天邊也不過剛剛露出一抹魚肚白。寶蓮寺裡仍是晨鐘未響、一片沉寂,羅疏香臉貼著枕頭靜靜一笑,片刻之後,就聽見緊閉的寺門外忽然人聲嘈雜。 寶蓮寺的住持在睡夢中被值夜的小沙彌喚醒,再料不到本城的縣令會挑這時候造訪,慌得他衣服也來不及穿,十萬火急地從禪房裡叫醒了十幾個小和尚,戰戰兢兢地跑出去迎接。 片刻後就見寺門洞開,十幾名本縣衙役舉著火把魚貫而入,卑躬屈膝如眾星捧月一般,靜候著一個人從曉寒深處走來。 來人頭戴著雙翅烏紗帽,身穿青色官袍,補子上繡著紫色的鸂鶒,一身冷色溶在闌珊的夜色裡,令人望之生寒。偏偏這人卻又生得極俊俏,讓旁人即使懷著敬畏,也忍不住多看兩眼,看完了又忍不住膽戰心驚,當真是玉面生春春料峭,絳唇含笑笑藏刀。 此人正是三年前以進士二甲第四入翰林院,人稱「一榜進士三百四,蟾宮玉桂第一枝」的臨汾縣令韓慕之。俗話「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當年韓慕之以弱冠之齡蟾宮折桂,瓊林宴上那股勢不可當的風頭,竟是把一甲進士都給壓了去。 只見這韓慕之徑直入寺,一路不動神色地走到方丈室中坐下,趁住持領著眾僧叩見時,方才開口道:「本官因案查人,煩請方丈將寺中人叫齊,再取寺僧的名簿來。」 那住持聽了韓慕之的話,臉色不由得一變,趕緊叫人撞起鐘鼓,令眾僧于大殿中集合。一寺的和尚都從睡夢中驚醒,聽說是知縣大人來到了寶蓮寺,連忙手忙腳亂地奔走相告,不一會兒便在大殿中聚齊。 韓慕之等眾人都到齊了,令自己的副手,縣丞陳梅卿取過名簿一一點查,確定無人遺漏之後,這才起身走進殿中,命在場的僧人統統將衣帽脫去。和尚們搞不清他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卻不敢不依,紛紛將衣服帽子脫了下來。 只見滿殿赤條條的和尚當中,赫然有兩人背上畫著紅紅的胭脂印子。韓慕之當即喝令左右將這兩個和尚鎖住,推到他面前跪下,厲聲喝問道:「你二人背上的胭脂印是怎麼回事,還不給本官從實招來?」 那兩名和尚也不曉得緣故,面面相覷,無言可對,最後挨不過韓慕之的嚴詞厲色,只得吞吞吐吐地回答:「大人明查,這胭脂印只是小僧們沒事起哄畫著玩的,並沒什麼緣故。」 「好個並沒什麼緣故,」韓慕之眉峰一挑,冷笑道,「且等我把沒事與你們起哄畫著玩的人叫來,才好與你們對證。」 說罷他星眸中寒光一轉,與縣丞陳梅卿丟了個眼色。縣丞陳梅卿立刻轉身前往子孫堂,須臾之後,又笑吟吟地領著兩名婦人回來。 這兩名婦人正是羅疏香與金描翠。只見她二人雲鬢散亂,一路低著頭跟在陳梅卿身後,走到大殿當中跪下後,才嬌滴滴地向韓慕之磕了頭。 韓慕之的唇角若有似無地翹了一翹,面色嚴肅地開口問道:「你二人夜宿淨室,都見到了些什麼?快給本官如實道來。」 羅疏香與金描翠又在地上磕了個頭,這才起身將夜裡的見聞一一道來:「回大人的話,奴家夜宿淨室,半夜便有和尚從床前地洞裡鑽出來奸宿,因此悄悄在他背上抹了胭脂,以便事後尋跡拿人。」 二人的供詞幾乎完全一致,交代完後又將和尚贈的調經種子丸交到陳梅卿手裡,作為物證呈給了韓慕之:「這是事後和尚送的調經種子丸,請大人過目。」 這時被衙役拿住的兩名和尚當中,突然有一人望著羅疏香大喊起來:「你撒謊!我何曾與你有染?大人明鑒!若不信可以查驗她身上,她連裡衣都縫得死死的,明明還是處子!」 那羅疏香聽了和尚的辯詞,非但不懼,反倒微微笑了起來:「你這和尚真是可笑,我若是處子,來你這寺中求子做什麼?你幹下壞事,還要這樣推諉,實在罪大惡極。」 「你明明……」那和尚還想爭辯,忽然醒悟到是自己受了騙,煞白著臉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時韓慕之在座上逕自笑了,冷眼看著殿中那和尚,譏嘲道:「這兩位女子,是我從鳴珂坊叫來的粉頭。所以你的那些懷疑,我想就不用查驗了吧?」 此語一出,眾僧譁然,這才明白今次是中了縣令的計。大家見醜事敗露,紛紛跪在地上叩頭求饒。這時韓慕之才冷著臉對眾僧喝道:「你們一班歹人,竟敢假託神道、欺哄百姓,姦淫良家婦人!如今還有何話說?」 那寶蓮寺的住持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語,這時忽然走到殿中跪下,領著眾僧向韓慕之稟道:「大人明鑒。本寺僧眾一向恪守清規,只是出了這兩個敗類,壞了我寶蓮寺的名聲。幸虧有大人明察秋毫,查出這兩個該死的敗類,只是寺中其他人確屬無辜,而這兩位姑娘既然是妓院裡的粉頭,好歹無傷名節,所以還望大人開恩,為本寺遮了這個醜吧。」 韓慕之心知住持在狡辯,由著他把話說完,這才冷笑道:「聽說昨晚留在寺中求子的人不少,我猜子孫堂的淨室裡肯定都有暗道吧?你說你這寺中只出了這兩個敗類,偏偏這兩個敗類昨晚沒去別的房裡,竟然一起撞進我的羅網?天下能有這種巧事?」 「大人,」那住持立刻申辯道,「子孫堂裡只有這兩間淨室有暗道,別的淨室裡絕對沒有。」 韓慕之唇角一挑,對那住持道:「這也不難,待我把淨室裡的婦人都叫來查問,若無所見,這事便與你等無干!」 說罷他立刻差衙役前往子孫堂,將留宿在寺中的婦人盡數傳至殿中盤問。婦人們異口同聲地否認夜裡有和尚奸宿,韓慕之心知她們是怕羞不肯實說,便喝令左右搜檢婦人的隨身衣物,果然都搜出了裝著調經種子丸的藥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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