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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文麗又命令說:燕妮洗碗,多多掃地歸置桌子……

  燕妮出來說:我要複習功課!

  多多也在屋裡嚷:我要寫作文!

  文麗一臉嚴肅地說:少嗦,洗碗掃地能用幾分鐘啊,趕緊的!

  燕妮嘀咕說:南方怎麼那麼舒服啊,天天跑外邊玩兒。

  南方大聲說:那你去吧,我還想看書呢!

  文麗瞪著眼說:都別廢話!各幹各的,別互相攀比,快點兒,呆會兒我要檢查啊!說完拎起一大盆衣服去廁所洗。

  這就是佟志離開後家裡的基本狀況。那麼佟志呢?

  佟志所在的三線工廠車間比北京總廠小一點,差一點,設備什麼的舊一點,人員則幾乎全是年輕人。佟志仍是一身工作服,頭戴工作帽,耳朵上夾著鉛筆,腋下夾著圖紙,這是老樣子,不同的是精神抖擻了。他身旁跟著幾個年輕的技術人員,他不時停下來和他們說著什麼,他的表情他的手勢以及整個肢體語言都非常自信,精神面貌好像年輕了十來歲。

  一個青工從外面跑進來,老遠就喊:佟工,我們車間天車出故障了,主任叫你去。

  佟志抬腿就跑,動作像小夥子一樣迅速。佟志處理了天車故障,回到臨時辦公室。這間辦公室是防空洞改的,不是專門的技術室,比較雜,好幾個部門都在這裡辦公。佟志埋頭畫圖紙,嘴裡哼著久違的口哨聲,居然是蘇聯歌曲《紅莓花兒開》之類。

  大莊拎著飯盒進來,走到佟志身邊碰了他一下,曖昧地說:這吹給誰聽的呀,還怪好聽的。佟志不抬頭。大莊把飯盒放在佟志桌上,說:趕緊吃飯吧,回頭就涼了。

  佟志拿過飯盒,低頭打開,一邊看圖紙一邊吃飯。

  大莊捅佟志問:我說你每天晚上都在宿舍呆著,不悶得慌啊?

  佟志說:你可別亂來啊,我走的時候你老婆千叮嚀萬囑咐,讓我監督你勒緊褲腰帶的。

  大莊笑了,說:你拉倒吧,她不能說這話,她太知道我個性了。

  佟志合上圖紙,看看左右,低聲問:你跟那個服務社的小娘兒們到底啥關係?

  大莊得意地說:男女關係唄!

  佟志笑著罵:我扇你啊,那娘兒們看著就不是省油的燈。都說她可亂了,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你可別被人騙了。

  大莊說:你操你自己的心吧!騙我?騙我的主兒還沒生出來呢!他說著起身就走,走幾步,想起什麼,從兜裡掏出信扔到佟志桌上。

  佟志一看是家信,氣得大叫:你個混人,我家裡來信你不早說!

  大莊嘎嘎笑著逃走,說:不就你老婆來信嘛,就那幾句話我都能背得出,有啥新鮮的……

  佟志跑到山坡上,在夕陽餘暉中,看著家裡的來信。

  南方在信中告訴佟志,媽媽現在變得特別厲害,奶奶說媽媽現在有點像軍官噢,把我們幾個指使得團團轉。燕妮姐說媽媽從來沒打過她,可那天她跟奶奶頂嘴,不願意洗碗,媽媽真的伸出手,差一點就打著她了。燕妮姐特別傷心。她現在是紅衛兵副團長了,在學校人人都誇她。可我覺得,就算是團長在家裡也是女兒啊。爸爸,媽媽不讓我在信裡寫她的事兒,可我想告訴你,有一天我發現媽媽哭了。她趴在床上,哭了很久。我也跟著哭。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哭,我不敢問媽媽。我去問奶奶。奶奶什麼也沒有解釋,只是要我以後聽媽媽話,不要惹媽媽傷心。爸爸,你不在家,家裡好冷清,媽媽很久沒唱歌了,連大寶幼稚園得了小紅旗都不能讓她高興。我真不喜歡媽媽現在這個樣子。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想,這是媽媽最想知道的問題……

  佟志手支著頭,眼睛濕潤了……

  晚上,佟志在宿舍裡寫家信。門「砰」的被撞開了,大莊手拎酒瓶進來,說:嗨,咱倆喝兩盅。大莊坐下給佟志倒了酒。佟志舉著酒杯一口飲下,放下酒杯,說:我想請探親假!

  大莊問:啥啥?你才來多長時間啊?真沒出息啊!

  佟志說:我老婆不能跟你老婆比,她小資產階級,她脆弱!

  大莊說:她小資產階級?我看你是地道的資產階級!什麼德性!你說你來三線圖個啥?我告訴你,你來這大半年,表現賊好,廠裡領導班子正考慮你哪,你可別讓家務事拖了你後腿!

  佟志低頭喝酒。

  大莊說:你別老一個人在屋裡囚著,出去換換空氣,多認識倆朋友。聽哥們兒一句話,你這種情緒對你對你家裡都沒好處。啊!振作起來,喝!

  佟志喝一口酒瞪眼看大莊,問:你真就不惦記家裡?

  大莊神清氣爽地說:咋不惦記,惦記我兒子唄。我都跟我老婆說了,暑假讓我兒子來探親。

  佟志納悶地問:咋不讓你老婆來?

  大莊假裝生氣:你成心啊?

  佟志瞪著大莊,說:你還敢真整點動靜出來,你拉倒吧!我還不知道你!服務社那小娘兒們那天見我罵你來著,說讓你去她屋裡,你答應好幾回,讓她白等好幾夜。

  大莊笑得美不滋地說:你胡說,這種事兒她能跟你說?

  佟志一本正經地說:她跟我是老鄉,什麼話都跟我說。

  大莊不笑了,說:她跟你是老鄉?她不是我老鄉嗎?噯,這娘兒們開始打你主意了。你可小心點兒啊,你傻了巴嘰沒點兒抵抗力,你是太容易上賊船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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