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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文麗在做晚飯,莊嫂那邊做的菜香味撲鼻,文麗成心不理。佟志和大莊一前一後進來,佟志老遠就聞著味兒,說:哎喲,這香啊,誰家燉排骨了吧?肯定是我老婆!我老婆知道我最愛吃排骨。

  文麗已經端著菜進門了。佟志三步並兩步趕緊過去揭開鍋蓋,一下大失所望。鍋裡一鍋煮得軟塌塌的麵條,飄著幾片番茄,表皮上浮著幾滴香油。

  大莊探頭看看,得意得不行了,說:我徒弟的老婆是肉店的,走後門買了一大扇排骨。走,到我家喝幾盅去。

  佟志正要抬步,文麗掉頭瞪著佟志,佟志搖了搖頭。

  莊嫂那邊故意大聲喊道:排骨煮爛了啊,再不吃,可給狗吃了。

  文麗拉著臉,關門時用腳一踢,聲音很大。走開幾步的大莊驚一下,回頭看了一眼。莊嫂那邊聲音更響:看什麼看?人家不樂意看你,你還偏熱臉蛋貼冷屁股,你有病啊?

  大莊眉一皺沖老婆做一扇巴掌手勢。莊嫂立刻沒聲了。

  佟志家裡,文麗邊盛麵條邊說:不就吃頓排骨嘛,你看她滿世界炫耀的,好像吃滿漢全席似的!真是農村人!

  佟志說:你這思想意識不對頭啊,一口一個農村人,小心被人聽見開你思想會!

  文麗說:外邊不能說家裡還不能說了?你讓我憋死啊!看不過眼,我就要說!文麗一邊搗著碗裡的麵條,一邊恨恨地又說:讓她吃肉讓她吃肉,吃成肥豬才好!

  佟志看著文麗:哪來的深仇大恨?

  文麗說:是她惹我的。

  佟志做出一副頭疼狀,說:唉,真是哪有女人哪的是非就多!別再提了好不好,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文麗把碗往佟志面前一說:吃吧!

  佟志看著麵條直倒胃口,說:老婆,咱家沒肉票了嗎?

  文麗說:早沒了。

  佟志眉頭緊鎖說:今天才18號,這後半個月怎麼過啊?

  文麗說:什麼怎麼過?那前兩年怎麼過的?這剛有麵條吃就要吃肉啦?真夠貪心的!

  佟志說:哎,那人家怎麼就天天有肉吃啊?

  文麗不高興地說:你去她家吃去!

  佟志白了文麗一眼說:又來勁了啊!

  佟志吃兩口放下了碗。文麗看著佟志碗裡的麵條,說:要不,我去買點熟食去。

  佟志站起來說:還是我去吧。佟志去翻抽屜,翻半天,只有幾毛錢,就問:錢呢?

  文麗說:在工資袋裡呀。

  佟志翻工資袋,看看沒有,不放心又倒了半天,一張紙也沒有。佟志真急了,說:這才幾天啊,兩人工資全沒了!你這日子怎麼過的?

  文麗不信,趕緊跑過去,也翻工資袋,傻眼了,說:這不可能呀!咱倆工資我全放進去了。

  佟志瞪著文麗,還沒張口,文麗先發制人,說:都怪你,坐什麼三輪啊!還買冰棍!

  佟志不服氣地說:那你呢,誰沒事兒大老晚的不在家呆著跑劇院看什麼芭蕾舞啊!那去了不得花車錢啊,還喝汽水不是錢啊?還有你這燙的頭不花錢嗎?你這布拉吉,都夠吃頓西餐了。

  文麗火了,說:我頭是我同事的爸給燙的,跟你板寸一個價,這布拉吉是我大姐給的料子,我求人做的。我像你啊一個月能抽十條煙,那煙錢夠買兩袋大米了!

  佟志不滿地說:你誇大其辭吧,我給你算算你一個月消費多少。你看看你雪花膏、香皂、花露水、高跟鞋這得多少錢?還有這床單啊枕巾啊,那廠裡發的怎麼就難看了?非要買這提花的。還有還有,你說你洗臉洗頭髮怎麼就不能像人家女人用個蛤蜊油皂角胰子什麼的,還非什麼海鷗牌洗髮膏,還非檸檬味兒的,那橘子味兒怎麼啦?你說你這資產階級趣味可真是害死人了。

  文麗越聽越氣,拿起洗髮膏雪花膏之類的玻璃瓶,大聲說:你再說我現在就砸了它!

  佟志幸災樂禍地說:砸吧砸吧,我又不用。

  文麗說:砸了我再買,買更好更貴的,反正我自己掙錢自己花,我可不像高淑貞,我誰也不靠誰也不求!

  佟志有點生氣了:你這話就叫混帳話,那孩子誰養啊,你是不是孩子媽啊!咱們都兩月沒給我媽寄錢了。我這兒正想轍呢,你還說這種王八蛋的話!難怪人家說你的心根本就不在家裡!就知道趕時髦,裝年輕!

  文麗舉著的玻璃瓶子慢慢放下,收拾起自己的這些細軟,劃拉劃拉弄成一堆。

  佟志見了奇怪,問:幹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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