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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秦嵐看了方滔一眼,「沒錯,我是想死。但是當他們給我看了我爸爸跟著汪精衛叛逃的報紙消息後,我覺得我不能就這麼死了。如果我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和我爸爸的漢奸罪名就要永遠地背著。我想爭取一個機會來澄清自己。」

  方滔不動聲色地將手放在桌下,探著懷裡的槍,「你是說你和日本人合作——是假的?」

  秦嵐急切地說道,「如果我真的叛變了,你還會這麼安穩地坐在這裡嗎?再說了,我爸爸已經同意為重慶方面偷取《日汪密約》,我會出賣我的親生父親嗎?」

  方滔想了想,繼續問道,「下面我有幾個問題請你回答,第一,你這次回上海是日本人安排的?」

  秦嵐點點頭,「是的。」

  方滔,「任務是什麼?」

  秦嵐,「監視我父親,確保《日汪密約》的安全。」

  方滔,「今天他們接你去要幹什麼?」

  秦嵐,「就是追問我,假幣被燒的那天夜裡,我去了哪裡。」

  方滔,「你怎麼說的?」

  秦嵐,「我跟他們說,我在我的同學家住了一夜。」

  方滔,「他們相信了?」

  秦嵐搖搖頭,「日本人從沒有真正相信過我,我如果不是秦文廉的女兒,可能早就被殺了。他們已經感覺到我爸爸在和你們聯繫,逼我儘快找出你們的行蹤。」說到這裡,她看了看方滔放在桌下的那只手,臉頓然變得愈加蒼白了,「方滔,我求你了。我不是求你別殺我,我是求你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協助你們弄到《日汪密約》,以此來洗清我們全家的罪名。」

  方滔說道,「你的情況我會如實向重慶報告。如果你騙我,你們全家一樣逃不過軍統鋤奸隊的槍口。你走吧!」

  秦嵐坐在原地,繼續望著方滔放在桌下的手,說,「你不會在我轉身離開的時候,跟我說永別吧……」

  方滔歎口氣,將手從懷裡拿出來,慢慢地端起咖啡。秦嵐感激地說,「謝謝你,方滔。」

  5

  雖然秦嵐並未成功逃離上海,但那畢竟是她自己不願意走而逃回來的,軍統方面在這件事情上已算是盡心盡力,也多少拿出了誠意,因此,秦文廉還是決定先把照片拍下來,只要蔣介石的手諭一到,只要他們安全離開了上海,他就把照片交給軍統。

  偷拍《日汪密約》事關重大,一旦敗露,他們一家三口必死無疑。

  這一天,秦文廉穿戴得尤其整齊,他一遍一遍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袖,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緩解內心的緊張。終於,他提著公事包走到門口,轉頭看了看客廳裡供著的玉佛,猶豫了片刻,然後放下公事包,慢慢走向佛龕。這個一生信仰著三民主義的孤傲文人,這個曾經胸懷報國大志的法律界專家,這個從來不屑牛鬼蛇神的知識份子,此刻,正慢慢地、艱難地走向那個「川東玉佛」,虔誠地上了一炷香,然後雙手合十,拜了又拜。

  沒有人知道他真正要拜的是什麼,是子虛烏有的神仙?還是川東那尊看得見、摸得著的「真佛」?

  市政府大樓的機要室,秦文廉努力克制著內心的緊張,推門而入。

  值班員一見是秦文廉,連忙站起來,「秦先生,您有什麼事嗎?」

  秦文廉很隨意地遞過一張單子,「我要借閱這些檔。」

  值班員看了看單子,說道,「秦先生,這些檔按規定只能在機要室裡觀看,不能帶走。而且,每次只能借閱密約的兩部分。」

  秦文廉點了點頭。

  值班員打開了保險櫃的門,「都在這裡了。我們是無權碰這些檔的,您自己取吧。」

  秦文廉上前,伸手拿出了兩個封套。

  值班員說道,「秦先生,我要記錄的。」

  秦文廉再次點點頭,將兩個封套展開,上面寫著《第一部分駐兵範圍之件》、《第二部分滿洲獨立交涉權之件》,值班員關上保險箱,記錄了一下。

  秦文廉拿著兩部分坐到了機要室的桌子邊,打開觀看,還時不時地做著筆記。他一邊假裝專心借閱,一邊偷偷用餘光瞄著值班員。他趁著值班員打瞌睡的時候,快速地將密約原件塞進了自己的包裡,將一些白紙塞進了密約的封套中。

  做完了這一切,秦文廉邊說邊動手收拾著桌子,「快下班了,我明天再來。這幾天可能每天都要來麻煩你。」

  值班員擦擦嘴邊的口水,「秦先生別客氣,這是我的工作。」說著,他打開了保險箱,秦文廉將封套給值班員看了一眼,值班員點了點頭,秦文廉將封套放入保險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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