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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吳一帆笑容滿面,「哦,幸會幸會。您在哪裡發財啊?」

  馮如泰謙卑地說道,「我開了一個小店,專門買賣古玩字畫,混口飯吃。這是我的名片。」

  吳一帆欠身接過名片,「我說的嘛,一看您就有文人氣質。」

  馮如泰,「哪裡哪裡,您在哪裡高就啊?」

  吳一帆,「我嘛,上海灘一閒人而已,跟著慕容小姐的父親跑跑腿。」

  馮如泰,「慕容先生在上海灘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吳先生太謙虛了。我店裡還有點事兒,先走一步。改天我一定登門拜訪。」

  馮如泰邊向外走邊想,方滔這小子竟然把慕容聞的女兒搞上了。慕容聞的師爺吳一帆都親自來看望他。自己現在是方滔的表舅,方滔要是成了慕容聞的女婿,那他就是慕容聞的親家。他們跟慕容聞搭上了關係,以後很多事情都好辦了,但他又覺得不妥,因為利用幫會的力量要十分謹慎,他們江湖中人,可沒有幾個能靠得住。

  病房內,馮如泰一走,吳一帆就切入正題,「方先生,這件事現在看起來不像是幫會裡的人做的。在上海灘,如果不在幫,敢動方先生的人就不多了。方先生你自己有什麼線索可以提供嗎?」

  方滔想了一會兒,說道,「我平時沒什麼仇人啊,看起來他們就是想搶點錢,可能是因為我身上帶的錢太少,他們就生氣了。」說著他就想坐起來,慕容無瑕連忙上前扶方滔,一臉心疼的樣子。

  吳一帆都看在眼裡,繼續說道,「不是我這做長輩的絮叨,如今這世道多亂啊。在上海混碼頭,沒有靠山怎麼可以呢?上次我提的入幫的事你是不是考慮考慮?」

  慕容無瑕不悅道,「吳叔,您怎麼又提這事啊?」

  方滔說道,「吳先生,慕容伯父的建議我一定會認真考慮的。」

  吳一帆道,「我和慕容先生在幫裡都是『悟』字輩的,說起來和杜月笙杜老闆是平輩的。你如果由我引薦入幫,就只比我和慕容先生低一輩,是『覺』字輩的。在幫會裡,地位是相當的高啊。」

  方滔一點頭,像是又碰到了痛處,弄得無瑕一陣緊張,「我要不入幫,聞爺始終是信不過我?」

  慕容無瑕此時又插嘴道,「先不說入不入幫的事情,讓方滔先幫著爹幹點什麼事吧。」

  吳一帆微微一笑,「小姐,不當著你爹的面我就直說了。你想聞爺他會信得過一個不在幫的人幫他做事嗎?」

  方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這樣的,可這麼大的事情,容我考慮一下再決定吧。」

  吳一帆一笑,「這是自然。等傷好了,去慕容先生那裡磕個頭,場面上的事情在慕容先生那裡可是一樣都不能少的。」

  6

  這次秦文廉去滬江大學作演講,是小泉早就安排好的。他對中國文化研究頗深,深知要征服中國的軍隊並不困難,困難的是徹底征服中國人。中國人的行事準則由他們博大的文化中所產生,並不像西方人那樣,根據利益的得失來判定。所以,要佔領中國,更要從思想上精神上佔領,要想辦法讓他們的人為大日本帝國說話,這也是「以華制華,以戰養戰」的精髓。雖然在現在這種時候,秦文廉這樣公開露面極其危險,但這次演講絕不能取消,尤其是在盧光潔遇刺後,不能讓中國人覺得他們的行動見了成效。他決定去找祝炳卿,希望他能夠配合這次演講的護衛工作。

  同時要去找祝炳卿的,還有馮如泰。他們一個拿著「國家大義、民族存亡」壓著他,要他將日本人擋在滬江大學的門外,另一個則用「秦瓊用三十六路秦家鐧換取了七十二招羅家槍,關鍵時候他留了一手」來暗示他要為自己留條後路,希望他能真心配合日本人,並允許日本特工這次帶著槍進入租界。

  祝炳卿誰都沒答應,卻又誰都答應了。他對兩個人說了同樣的話——他可以派人手到滬江大學,並保證不讓任何人帶著一槍一彈進入。表面上看起來,他這一招似乎既保全了「民族大義」,又在日本人那裡為自己留了一條後路,其實不然。他這個租界總探長做得不易,看起來不與任何人作對,也不向任何人乞好,實際上,他這樣煞費苦心地平衡著各種勢力之間的關係,無非是不想讓這個表面平靜的彈丸之地變成另一個充滿殺戮的戰場。他從來不對別人講什麼「忠心愛國、天下存亡」,但他心中也有一個民族大義,他把這個大義具體化,具體到這個小小的租界,具體到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具體到他能做的每一件小事,具體到他所能保護的每一個人。

  秦文廉這幾日十分苦悶,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秦太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敢問,只能用擔憂的眼光望著他。他背著漢奸的駡名,跟著汪精衛和日本人談判,近日汪精衛和日本人的協定終於簽了,但日本人卻臨時把協議改了,單單停戰後是允許日本在華駐軍這一條就和當時停戰和談的初衷背道而馳。這和「滿洲國」有什麼區別?日本軍隊不走,何以服眾?他有時真想一走了之不幹了,可又覺得就這樣丟下汪先生有點不太仗義,偌大的上海灘,能讓他傾訴苦悶的,也只有郁國華了。想到這裡,他又一臉憂鬱地出了門,心想,去辦公室他把我當漢奸趕出來,在家裡,他最起碼不會趕一個老同學出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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