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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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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再忍不住,怒聲道:「老闆,你嘴裡乾淨點兒!」任德發更火了:「我罵你又怎麼樣?可惜我一萬兩銀子,還敢有脾氣?」胡雪岩已經料到結果,並不害怕,一指他:「嘴是說理的地方,不是屙屎的地方。 你說!我這麼做錯在哪裡?咱到巡撫大堂上去,請巡撫大人給評評理!」任德發的心一抖,頓時啞巴了。 柳成祥、譚則雲在一旁勸著:「老闆,胡大哥,都請少說兩句……」胡雪岩又說:「我這麼做,更主要的是,想獲得左大人的好感,爭取把楚軍的銀子都存在咱仁德錢莊。 那樣……」任德發高聲叫道:「譚則雲!」譚則雲忙應著:「在!」「給他結賬。」 「這……」譚則雲扭頭看了一眼胡雪岩,接著說,「老闆,他剛才不是說了嘛,他就是上軍營、上巡撫大堂,也會把這筆銀子要回來的。」 「老闆,胡大哥在您的錢莊幹了十幾年,鞍前馬後沒少流汗啊!是不是……」任德發背過身去,冷冷地說:「你們不要給他講情!哼,左宗棠的人來了,給我抖落出一萬兩。 長毛來了,還不把整個銀庫全交給人家?他做得對!他有理!我這廟太小,容不下他這位大神兒。 胡雪岩!但願你日後自個兒也開個錢莊,也好讓我見識見識,你是怎麼往外揚自己的銀子的!」胡雪岩直盯著他,眼睛裡閃著受辱的怒火;而緊抿的嘴角,卻挑著輕蔑和敵意的冷笑。 任德發斜了譚則雲一眼,吼道:「還愣著幹什麼?結賬!讓他滾蛋!」譚則雲只好打開賬簿,撥拉幾下算盤,從庫裡取出一摞銅錢,低著頭遞給胡雪岩。 胡雪岩接過銅錢,在手裡掂了掂,沖任德發的後背一笑,向柳成祥、譚則雲以及另兩名夥計都抱抱拳,親切地說了聲:「後會有期。」 胡雪岩出了仁德錢莊,只覺得心中悶鬱,在隱隱作痛。 他當初站在仁德錢莊門外,見軍兵沖進櫃檯,譚則雲的脖子上架著刀,決定冒充老闆時,腦中就已經閃過將來會被老闆訓斥的念頭。 可人命關天,銀庫要精光,他顧不得了,不敢再猶豫,雖然這些並不關自己的事。 他覺得自己比屋裡的幾個人年齡都大一些,也一向受他們的尊重,此時有責任站出來替他們解難。 事過之後,他曾幾次對自己當時的處理進行反思,並未發現有做錯的地方。 他甚至覺得,老闆回來應該誇獎自己,儘管知道老闆的為人不會這樣做。 剛才一進屋,他才看出了結果將是被開除。 他順著街道慢步走著,眼前的一切都已模糊。 日後,你拿到楚軍送來的本息時,才會張著大嘴樂!小人,十足的小人!不足與謀,也不值生氣……他努力不去想任德發,可胸中還是氣鼓鼓的,十分難受。 不知不覺地,他來到了江邊。 這裡停泊的船還不多。 「胡大哥!」芮瑾正蹲在船上洗魚,一抬頭看到了他,臉上馬上現出笑容,離老遠就站起身,向他招著手喊道。 她仍然身穿白色孝衫,在夕陽的照射下,更顯得漂亮,像個白衣仙女。 「要做晚飯了?」他上了船,努力使神情和往日一樣,看著芮瑾,微笑著說。 「嗯。 你今天怎這麼早就來了?」芮瑾蹲下身,從一個木桶裡又撈出兩條一斤多重的草魚,一邊麻利地刮著鱗,一邊問。 「早嗎?」「往日這時候,你還在錢莊忙著呢。 噢,你是跑街順路來看我的吧?」「瞧你這個審問啊,不歡迎?」胡雪岩故作輕鬆地說。 芮老大去世後的這幾天,他每天來一次,都是在吃完晚飯,天剛黑的時候。 「廢話!」芮瑾嬌嗔道,洗完了魚,用右手的五指向上豎著各插進一條魚的鰓,站起身,歪脖斜了他一眼,而噘著的小嘴卻在笑。 她向船艙走去,接著說:「我想……你是想吃我親手做的魚了。 對不?」「是的是的。」 胡雪岩說,隨著她也進了船艙,「可你做的是不是太多了?」「別讓你吃個半飽啊!嘻嘻嘻嘻……」石板上方架著黑鐵鍋,鍋下的火正旺,鍋裡的水已經開了,鍋蓋四周在「呼呼」冒氣。 芮瑾的左手掀開鍋蓋,右手把五條魚倏地丟入沸水裡,隨即蓋上鍋蓋,用手按著,扭過臉看著胡雪岩,笑著說:「等一會兒就可以吃了,別急!啊?」胡雪岩坐在了她的鋪上,覺得身子好乏,向後一仰,躺下了。 芮瑾來到他的身邊坐下,扭過上身看著他。 胡雪岩坐起身,和她對視著。 芮瑾見他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問:「你的心情不好?出什麼事了?」好厲害的眼力!胡雪岩的心不由向下一沉,臉上笑容更多,說:「你想哪兒去了?沒出什麼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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