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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黎明朗道:「你中毒太深了。那都是女人自己編織的白日夢,好使自己絕望的愛情生活看起來不那麼絕望。當然,這種理想主義精神我還是欣賞的。」

  毛納道:「更可怕的是這白日夢還不如不做,越做離現實越遠,連回到現實的道路都被截斷了。最後,你只能成為一個愛情的狂想家。」

  陶春很生氣,「你們更可怕,你們連事實都不敢承認。」

  黎明朗道:「什麼事實?你能讓我相信嗎?有一天,你走在街上,忽然一個男人手捧玫瑰走到你面前,他含情脈脈地說,你就是我尋找了一生的女人,我是為你應運而生的!然後你們甜蜜相愛,幸福地結婚,從此你們天長日久地恩愛了一生。」

  譚愛琳道:「老了的時候,一定得在爐火邊相依。」

  毛納用《情人》裡的口吻接著描述:「他深情地對你說,我愛你年輕時的美貌和虛榮,但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容顏。」

  陶春受不了了,反駁道:「無數平凡夫妻得到了這樣的生活。我的朋友胡小梅也在這麼幸福地生活,我很多朋友也都在幸福地生活。」

  毛納道:「好好好,很多人都這麼幸福生活,你的朋友,他的朋友。妹妹,你親眼見過化腐朽為神奇的男女關係嗎?」

  陶春堅定地指著譚愛琳道:「當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愛琳和伍嶽峰。」

  譚愛琳一愣,有些心虛地看看朋友們。

  陶春得意地看著她們:「他們的愛情就處在黃金階段。

  黎明朗怪裡怪氣地看著譚愛琳道:「你們這次有什麼本質的變化?」

  譚愛琳搖了搖頭,「沒什麼,這很難說清楚。」

  黎明朗道:「假如有本質變化你就能夠說清楚。」

  譚愛琳字斟句酌地說道:「是一種微妙的感覺,好比,好比原來在崎嶇的小路上,現在到了開闊的平原。我們倆都能意識到,我們必須結伴而行。」

  毛納覺得譚愛琳的表述很滑稽,哈哈地笑起來。譚愛琳認真地對她說:「是真的,我沒有誇張,有一天你們也會相信的。」

  黎明朗長歎一聲:「你們算是萬里長征才邁出了第一步。」

  大家都不說話了。

  黎明朗獨自尋思著所謂男女關係問題。這種關係是烏托邦神話嗎?愛情花費了人類幾千年的精力還未被人完全把握,無數的愛情神話與傳說,是證明愛情存在還是證明愛情的虛妄?我們現代的愛情還有現代神話存在嗎?到底我們應該相信愛情還是相信愛情根本不存在?譚愛琳和伍嶽峰之間是真正的愛情嗎?

  對於毛納來說,她在愛情神話面前是個無神論者。她認定,業餘時間聽場音樂會勝過一切,剛剛聽完小提琴演奏家潘迪然的音樂會,這位坐在輪椅上的音樂家的琴聲令她心動。

  音樂會散場了,音樂家正在接受記者的訪問,毛納粉面含春地在一邊看著。

  女記者問:「《梁祝》協奏曲可以說都成了嚴肅音樂當中的流行音樂了,無數演奏家都演奏過不同風格的版本,可謂各有千秋,但我聽您的演奏真是獨樹一幟,與眾不同。」

  「別這麼說,這會讓我樹敵的。」他說完不由得笑起來。

  「確實如此。」

  音樂家反問了一句:「你感覺我獨樹在哪兒?」

  「在處理上,你有你非常個人化的處理。」

  「每個演奏者演奏同一首樂曲都有他個人化的處理。」

  女記者有點兒不好意思道:「我一時說不清楚。」

  毛納突然站起來走上台,道:「我發表一下見解可以嗎?我剛才聽了潘先生的音樂會,有許多感覺想說。」

  音樂家很熱情地看著她說:「我很願意聽聽你的見解。」

  毛納想了想,把自己紛亂的思緒整理了一下說:「您對這首曲子的解釋不是哀怨,也不是歌頌,是直接的渴望——渴望愛情的撫摸,你演奏得非常性感。」

  兩人都聽呆了,毛納有點兒急促地看了看音樂家,道:「我不能這麼感受嗎?我有權自我感受。」

  音樂家笑了起來,說:「你的感受很可愛,也很新鮮。

  毛納也如釋重負地笑起來。

  又聽了兩場音樂家潘迪然的音樂會,音樂家邀請毛納來到他的音樂之家。他連續為毛納講解了巴哈、莫札特、勃拉姆斯、柴可夫斯基,等講到貝多芬時,毛納的精神完全被音樂家征服,她第一次觸摸到自己的精神之光。

  「我以前的生活太平庸了,我現在才懂得什麼叫行屍走肉。」

  音樂家安慰她:「因為你以前得到的是肉體的撫慰,現在,你得到了精神的撫慰,這是形而下和形而上的區別,它們的層次是不同的。」

  毛納望著幽暗燈光中的音樂家,音樂中的這個男人,給予了毛納其他男人從未給予過的感情和思想,他成了她的精神導師。

  「喝點兒酒吧。」他轉動輪椅從桌上拿起酒和酒杯,給兩人倒上,「所以說,人的肉體是粉塵,只有精神是不滅的。幸福只能是精神創造的,而肉體永遠給不了幸福。」

  毛納接過酒杯陶醉地聽著,一種神聖的感情從毛納心底裡升起,她產生出一種初戀般的單純之愛。

  音樂家將一張CD放進CD機,說道:「我們來聽一下馬勒的作品。我感激這些音樂大師們,他們陪我度過了對肉體的幻滅時期,從來沒有因為我的腿,讓我遭受愛情的冷落。我很不幸,但我又很幸運。」

  毛納點點頭。

  音樂家指揮著:「我給你看我過去的照片,你把我抱到書架前的高椅上。」

  毛納過去抱他,但他太重了,毛納吃不住勁,和他一起摔在地上。「對不起對不起。」她趕緊起身再去抱他,這一跤把毛納的神話給摔破了。他能賦予她精神力量,但她無法承受他肉體的重量,靈與肉終究是兩回事。

  她把音樂家扶上輪椅後,倉皇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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