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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第六章 暗湧

  第二天寧悅去檢查了身體,晚到了。

  潘潔急匆匆地過來,正要說話,看到她憔悴的樣子也不由頓了一下,小心地問:「呃,小孩兒病得嚴重嗎?」

  看來潘潔是以為自己請假看病是孩子不舒服了。寧悅笑了一下,語帶自嘲:「他沒事,是我有點不舒服。」

  鐘天明正好從旁邊過,奚落潘潔:「看看,當了媽媽連給自己看病的可能都沒有了!你還天天嚷嚷倒追呢,一點也不珍惜現在的幸福!」

  潘潔氣得一腳踢飛鐘天明,但想著自己的話裡的確有這個意思,又不好意思地對寧悅笑了笑:「你沒事吧?」

  論職位,潘潔比甯悅高。論年紀,甯悅比潘潔大。潘潔家教好,從來不擺架子,對寧悅從一開始就是客客氣氣的。或者說,她對全世界都是這樣——除了鐘天明。

  寧悅搖頭:「沒事,吃點藥就好了。後勤採購那部分,我已經把問卷分析發給你了,應該收到了吧?」

  潘潔點頭說:「收到了,辛苦了!我已經匯總到總表裡,渠道銷售那部分還需要您費心分析一下。另外,內調基本都做得差不多了,我這裡有幾個部門,他們的內容需要根據存檔對一下時間線。我已經整理出來了,只需要查一下檔案就行。但是人力那邊臨時有個事兒,秦主任讓我負責一下。你看這裡……」

  「可以啊!不過我可能……」

  「不用不用!您儘量上班時間做好,三天之內,我覺得應該沒問題。」

  寧悅看她都想周全了,也就不再說什麼,接下了潘潔手裡的東西。

  電話響起來,是何寬的。聽說甯悅病了,何寬的問候裡多了幾分焦灼。寧悅再三強調只是自己身體的小問題,並無大礙,更不會因此影響工作,何寬的關心才停了下來。

  甯悅的估計和秦燦是一樣的,不同的是這段時間,她也要重新審一遍合同。和所有的律師一樣,甯悅對錯別字也有一種別樣的恐懼。一方面源自專業帶來的咬文嚼字,另一方面卻是帶她的師傅把這種挑剔以懲罰的方式壓入到寧悅的骨血裡。剛入行時,一個錯別字扣一百塊錢的變態懲罰,一度讓她做夢都是自己欠了老闆幾百萬!

  在潘潔帶過來的那一大堆文件的上面,又多了一摞子文本,是用廢紙打印的何寬項目的合同。電子屏幕再先進,也不如拿著文本對著檢查令人放心。

  寧悅凝神工作,不知不覺一個上午過去。為同事安排好午餐,寧悅拿起水杯去茶水間。鐘天明正好也去,兩人同路,鐘天明反復強調下次一定想辦法要個米線,就樓下那個長得像秦主任那家的。兩人說笑著進了茶水間,錢律師正悠閒地喝著茶。一看有人進來,笑呵呵地招呼大家坐下來,拿出一個小茶盒:「來,嘗嘗。我出差帶回來的,特別的香。」

  鐘天明扭頭看了看門,錢律師心領神會,「秦主任不會來的。法院資料不是那麼好複印的。」

  寧悅向來不多話,法務部裡也很少打聽業務。但是有些公開的信息,大家也會相互聊一聊。錢律師說的是半年前的一樁案子,也是挑起這次內調的源頭——採購部的一個業務經理被人舉報貪污,現在已經進入法院審理階段。

  本來也沒秦燦什麼事,集團法務有自己的接口人。而且出了這種事,公司都躲得遠遠的,哪怕損失了幾億,只要自己能消化也就僅限於「配合調查」了。不是公司心懷仁慈,實在是這種事不知道牽扯多少內部人,拔出蘿蔔帶起泥,弄成人事大地震,老總前程都是問題。

  可是週一例會上,秦燦涼颼颼地嘲諷羅雅婷就會領著法務部蓋戳,激怒了羅某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在內調任務之外,就把向前採購經理進行民事索賠的事交給了秦燦。根據刑事先於民事的原則,秦燦會有很長時間被同一事件拴住,這讓習慣以時間計算收入的律師難免抓狂。然而,秦燦打落牙齒和血吞,面不改色地接下來,對同事有意無意的挑撥也只是淡淡地說:「咱們是公司法務,領死工資的活,哪有那麼多的billboard!」然後就跟陀螺似的轉了起來!

  這也是觸動寧悅的地方。大家都玩兒命工作,老闆也忙得不要命,那種對事不對人的氣氛,太合寧悅的脾胃了!每次看到大家那麼投入的工作,寧悅總忍不住想加入其中!

  可是,她已經不是以前的自己。她的生命出現了一個分支,而且很軟很脆弱,需要她更多的呵護。工作充實和增值的僅僅是自己的生命,而那個「分支」需要的遠不止她精彩投入的工作表現和創造出巨大的價值。寧悅明白,工作和生活如果分成兩部分,在那個「分支」出現之後,「生活」這部分明顯增加了比重。而以她有限的精力而言,工作被無奈地壓縮了——也許在那個「分支」變得強大以後會有所改變吧?

  儘管深明自己的處境,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但是甯悅依然止不住地羡慕秦燦和他的團隊。那種硬氣和不服輸似乎讓寧悅穿越了時光:看到了那個在船上吐得天昏地暗,直到嘔出的黃液中帶了血絲的半死之人。看到了那封在暴風雨的海上之夜寫下的遺書。看到了那個對著五六個大漢拿出刀子劃傷自己手臂,只為了嚇退他們要回五萬塊欠款的倔強女孩。看到了被警察擋在拘留所外面,不得不舉著橫幅吸引媒體注意爭取探視權的無名律師……

  茶水間裡的悠閒氛圍,軟化了寧悅的表情。她微微彎著腰,半靠在桌邊,輕輕舉起杯子,在臉頰上慢慢地滾動著。

  「說起來呢!」鐘天明忽然壓低了嗓子,「楊主任的離職很及時啊!」

  錢律師低眉垂眼一笑,「他不走,陳總不安心啊!」

  寧悅心裡一動,有什麼東西從記憶裡閃過。還沒來得及抓住,就聽鐘天明歎氣:「人人都恨貪污,可惜從來都是打蒼蠅不打老虎。」

  「打蒼蠅已經不錯了。不過,都是圍著糞坑打蒼蠅,死一個算一個,別抱太大希望了!」錢律師也難得感歎了一句,然後自嘲一笑,「所以啊,現在是我們律師的好時代。小鐘,趕緊努把力,出去做,不要在公司混了。」

  鐘天明說:「我還是在公司吧,家裡不讓。」

  寧悅奇怪地問:「為什麼啊?律師多好,家裡怎麼會不讓?而且,你學法律,應該是家裡允許的吧?」

  錢律師看了看鐘天明,面露難色。寧悅察言觀色,知道自己問錯了。正要修改,就聽鐘天明自己說:「沒事。這個大家也都知道。我學法律是因為我們一大家子都學這個,我沒那麼多天賦,學個這個也容易。至於不做律師……也是因為我父親。在我上大學的時候被抓了進去,出來以後就沒了律師資格。從此以後,我媽就不許我去律所了。」

  甯悅的父親也曾經入獄,罪名是貪污。鐘天明的父親也入獄,作為律師入獄,罪名不用說也知道,多半和證據有關。污名與否暫不用提,這一行是不能幹了。

  鐘天明擺擺手:「不說這個了!我現在也不錯,慢慢做,弄個資深法律顧問,走到外面,哪個律所不得供著咱?咱是甲方!而且,阿裡創始人,不也是開始做馬雲的法律顧問,最後做成了創始人嗎!發財的機會比做律師多多了!」

  大家笑了起來。

  甯悅看著鐘天明,這個平時愛吃愛鬧看著沒什麼正形的傢伙,居然是世家出身,而且家世中還有這樣一段曲折,真人不露相啊!

  「寧悅,你呢?」鐘天明又露出那種八卦的賤樣,「我可聽說了,你居然是當年那個杜林公司欠債糾紛的追債律師,沒看出來啊!」

  錢律師一愣,顯然他對寧悅的瞭解並不多,但這個案子他有印象。沒辦法,那個實在太特別了。

  錢律師看向甯悅遲疑著問:「就是那個差點被挾持,結果拿把刀把自己砍了,反而嚇住對方的那個?」

  寧悅臉紅了:「聽著好像不太好。那也是真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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