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格子間女人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你覺得奇怪是吧?可惜,別人得了便宜,如何會捨得錦衣夜行?你一向謹慎,這次怎麼這麼大意呢?你難道忘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誰告訴你的?Tony?」方寸大失之後,程睿敏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譚斌果然敏感地抓住了其中的漏洞,「餘永麟也插了一腿?難怪難怪!」她冷笑,「做銷售做到你這份兒上,也算是登峰造極了吧?不僅費盡心機成為入室之賓,還讓人十五歲的女兒春心萌動,程睿敏,我對你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程睿敏瞪著她不出聲,完全想不到那秀氣柔軟的嘴唇,能吐出這樣刻薄的言辭。

  「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了什麼?報復MPL? 恐怕區區一家MPL,還輪不到您的青睞。那就是為了新合作夥伴?」譚斌忽然發覺情勢比她的想像還要戲劇化,「餘永麟他知道嗎?No, 這上下他怕是剛從哪家酒吧狂歡出來,還不知道被他最好的朋友利用了吧……」

  程睿敏失笑,「譚斌,你以為是我在集采裡做了手腳,才造成今天的局面?你太高看我了!實話告訴你,這一仗MPL如果不輸,那才真是沒有天理!

  你知道FSK的兩個VP,這半年在普達裡裡外外做了多少工作?可你們MPL在幹什麼?上上下下忙著內鬥!劉秉泰他占著GM的位置不敢放手,可這半年他去見了幾次客戶?客戶在想什麼他又知道多少?眾誠在做什麼你知道嗎?他們在和普達談外掛的合資公司,MPL呢?我當初……」

  他突然停下,抬手扶住額頭,過一會兒放開手,眼神漸漸冷卻,頹然笑笑,「算了,你已經先入為主,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了。」

  「你還有什麼是可以讓我相信的?」譚斌不動聲色,「好,不說這些,那你告訴我,你當初接近我,到底是什麼居心?你那麼費心記著我的生日,揣摩我的喜好,甚至提前在我樓下踩點兒,為了什麼?」

  程睿敏抬起頭,眼裡閃過霎那的驚愕,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你沒辦法解釋是吧?對,還有那次,蒙你相救,時間掐得真准哪,你可千萬別跟我說,是碰巧,太冷的笑話,我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你都說完了?謝謝,原來你是這麼想的,你對我的信任是這種,領教了。」

  程睿敏慢慢站起來,眼神犀利,笑容諷刺,「譚斌,你也不過是家普通外企的小總監,我想擺平你輕而易舉,還用不著這麼大的陣仗,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你走吧。」譚斌退後兩步靠在牆上,胸口起伏,「我們現在不適合談話,我也不想聽你說話,請你離開,請!」

  程睿敏走了,大門在他身後被摔得山響,震得門框上的牆皮呼呼直顫。

  譚斌盯著緊閉的屋門,沒想到他真的說走就走,頓時滿腔怒火無處發洩,抬起腿對著門扇用力踹了兩腳,「滾蛋!「

  一通發洩之後,她反而平靜下來。雖然氣得胸口酸痛,但她還沒有忘記上午十點的碰頭會。

  她知道前方一定有什麼事在等著她,雖然她還不知道那是什麼。

  會前半個小時,她接到劉秉康助理的電話,請她速到董事長辦公室。

  譚斌乘電梯上十九層,只覺手腳冰涼,五臟六腑都在相互糾纏著急速下墜。

  入職五年,面對任何環境,她從來沒有害怕過,這一回卻是例外。

  孤立無援的感覺讓她渾身發冷。

  站在劉秉康的辦公室門口,譚斌立住腳,心裡對自己說:該來的總會來,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辭職走人。

  長吸一口氣,她敲門進去。

  劉秉康就坐在辦公桌後,正對著他的電腦螢幕忙碌。

  他的身後,是二百七十度的大落地窗,窗外映著北京灰濛濛的天空,遠處密集的樓群,在薄霧中影影綽綽露出模糊的輪廓。

  譚斌想起她第一次進入這間辦公室的情景,那種得意中夾雜不安的心情還恍如昨日。

  她坐在劉秉康的對面,等著他開口。對方轉過身,沉默地望著她,似乎也在等待她說話。

  僵持一會兒,她只能說:「Kenney,您找我有什麼事要談?」

  「集采的結果,你有什麼感想?」劉秉康問得直接。

  「感想?」譚斌奇怪自己這時候還能笑出來,除了難過和氣餒,失敗者還能有什麼感想?他真正想問的,大概是她打算怎麼辦。

  劉秉康直視著她,眼神專注地等著她開口。

  譚斌只好清清嗓子實話實說,「很難過,很沮喪,完全不能接受。」

  劉秉康「嗯」了一聲,點點頭,「這是所有人的Come on Feeling,無法接受。」他的身體傾向寫字臺,雙臂搭在桌面上,「Cherie, It is very difficult , but I have to say……」

  譚斌清楚地預感自己一直在等的東西來了,她坐直身體,默默地聽著。

  這種大客戶團隊銷售,勝了,是團隊的共同努力,輸了,不管有多少客觀原因,總要有人被挑中來承擔責任。

  而她當初不辯輕重,輕率接下BM的Title,正好成為最現成的那只黑羊。

  奇怪的是,一旦心落到穀底,所有的忐忑反而消失,只留下麻木的平靜,仿佛她將面對的,是別人的命運。

  FSK的北方區總監余永麟,深夜裹挾著一身濃重的煙氣和酒氣,摸到程睿敏的家裡。

  「你想和我說什麼?」他打著酒嗝躺在書房的沙發上,「什麼是我做了別人的槍手?」

  程睿敏從電腦前轉過身,「老餘,你真的相信MPL出局,FSK就能獨佔鰲頭?」

  「什麼意思,嗯?」餘永麟斜著眼睛問,「這是我降價的條件,他不給我多幾個省份,我送他百分至三十的設備?我送他個屁!」

  「你太天真,政治覺悟也太低了。」程睿敏冷笑,「你換位想想,如果你是甲方,會把原來兩家均衡的局面破壞掉,讓你FSK一枝獨秀,尾大不掉?」

  「你是說,眾誠要和我們平分半壁江山?靠,開什麼玩笑!」

  「如果這樣倒也簡單。」程睿敏疲倦地揉著眉心,「之前FSK和MPL是對手,也是盟友,如今MPL出局,你FSK將來孤掌難鳴,只怕早晚要被Local Vendors 給圍殲掉。」

  餘永麟一骨碌坐起來,睜大眼睛望著他。

  「原來的技術門檻已經形同虛設,你和本土企業拼什麼?價格?品質?服務?還是回扣?你還有什麼優勢?老餘,你以價格換市場份額的打算,很可能落空,最大的贏家,另有其人。」

  餘永麟躬起背,臉埋在膝蓋間楞了很久,抬起頭問:「媽的全是馬後炮,你為什麼中途不再參與,撇下我一個人去操作?」

  程睿敏笑了一下,心平氣和地回答:「因為你是我兄弟,眾誠是我的partner,我只能選擇中立。」

  「程睿敏,我操你大爺!」餘永麟捶著沙發大聲說。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可以攢在一塊兒罵,省點兒力氣。」程睿敏站起身,讓開電腦螢幕前的位置。

  餘永麟走過去,看到程睿敏正在準備的文件,疑惑地問:「這不是你那份《葵花寶典》嗎?你想做什麼?」

  「給譚斌,也許能幫她度過難關。」

  餘永麟頃刻間酒意上湧,氣得額頭青筋都爆了起來,「你是不是有病?你腦子進水了?」

  「老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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