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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涉及別人家的私事,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雖然沒有刻意避開她,譚斌也覺自己尷尬,屏住呼吸退了出去。

  出了門,看到嚴謹正站在葡萄架下抽煙,黏稠的夜色中,一點紅色的火星在他臉前時明時滅。

  她走近,嚴謹露出一口白牙,隨即遞上煙盒,「來一支?」

  譚斌回頭看看身後的燈光,猶豫著抽出一支。嚴謹把火機湊她跟前,嘴裡叼著煙含混不清地問:「不會吧?你怕小么啊?」

  「誰怕他呀。」譚斌極力分辯,「我一抽煙,就要聽他教育抽煙有害健康,怪煩的。以前沒發現他這麼囉嗦。」

  嚴謹嘖一聲,「你甭理他,這人打小就這樣,道貌岸然的,總不招人待見。」

  譚斌忍笑忍得煙灰簌簌直落。其實她一直好奇,程睿敏和嚴謹的性格南轅北轍,一個爽朗張揚,一個溫潤內斂,怎麼能成為過命的哥們兒?

  「嗨,這話說起來就忒長了。」嚴謹吸口煙,做出回憶狀,「高一的事兒了,那時小么剛從廈門回來,說話還帶南方口音。他上學上得早,比我們都小一歲,人長得瘦小,脾氣也怪,仗著成績好老師寵他,見了我們總是愛答不理陰陽怪氣的。我平時最討厭三腳踹不出屁的人,每回一瞅見他那小模樣就想抽他,時不時地撩撥他一下。」

  譚斌聽得氣不過,一口煙全噴在他臉上,「原來是你以大欺小,還好意思說?」

  嚴謹沒避過,連笑帶咳地說:「我是大哥,能幹那沒品的事兒嗎?願意代勞的小兄弟多的是。可這孩子吧,挨了打也不長記性,下回見面還那樣,為這個他沒少吃虧。結果有一天,一小子口無遮攔,說到他爹媽,終於把他惹急了。甭看他平時蔫不出溜的,打起架來還真不含糊,掄起磚頭就把人瓢兒給開了。我一瞧嘿,欺負到我嚴謹兄弟頭上了,也擼起袖子沖上去。兜裡有把彈簧刀,原是想嚇嚇他的,沒想到他抬手一擋,胳膊上劃了這麼長一口子,血嘩嘩地往下流……」他在自己手臂上比劃著,「喏,就這兒……」

  譚斌不禁嘖嘖出聲,「你們打架居然來真的,真見了血呀,那後來怎麼收場?」

  「唉,我們都給拎到派出所蹲著,通知學校和家長來領人唄。我被我們家老爺子胖揍一頓,然後才知道,他爸媽離了婚,他姥爺因為這事被氣成腦溢血,剛過世不久。小二,哦,就是乾媽的親兒子,掐著我脖子去找他道歉,我跟小么說,以後什麼都不用怕,大哥我會罩著他,就這麼著成了拜把兄弟。」

  譚斌長出一口氣。果然是這樣,難怪第一次去程睿敏的住處,就發現他家裡似乎缺點什麼。當時並沒有意識到,後來聽到同事提起他的父親,才想起,那片掛滿照片的牆上,有他的外公、母親、同學和朋友,就是沒有他父親的任何蹤影。

  嚴謹扔下煙頭,用腳用力蹍滅,「那事過後吧,小么就等於沒家了,所以我一直覺得欠他的。」

  譚斌錯愕地抬起頭,「沒家了?什麼意思?」

  嚴謹被問得更奇怪:「小么沒告訴你?」他撓撓頭,「算了算了,當我多嘴,回頭你還是問他吧。妹子,哥喜歡你,所以告你句話,小么脾氣磨嘰,可人挺好。你想收服他,就一個辦法,對他好,惡狠狠地對他好。」

  譚斌挑起眉毛看著他。

  嚴謹手插褲兜裡,望著她笑笑,「因為這小子有個毛病,別人對他不好呢,他覺得是應該的,人一對他好,他就手足無措。」

  最後一句話,像根刺一樣紮進譚斌的心裡。

  那晚程睿敏送她回家,她一直想擼起他的袖子看個究竟。

  程睿敏納悶,「你老拉我胳膊幹什麼,甭搗亂,我開車呢!」

  不過譚斌到底還是看見了,右臂上兩寸長一道傷痕,傷口已經平復,只留下一道白印,旁邊還有縫針的痕跡。她把嘴唇貼上去,輕輕蹭了幾下。

  程睿敏奇怪地看著她:「你今天是怎麼了?」

  譚斌手插進他的頭髮,湊過去親親他的臉,「睿敏。」

  「什麼事?」

  「沒什麼。」她放低聲音,「我愛你。」

  程睿敏手裡的方向盤幾乎打滑,前面一個紅燈,他一腳刹車停下了,轉頭看著她:「你……你說什麼?」

  譚斌白他一眼:「你明明聽見了,裝什麼蒜?」

  「我有間歇性失聰,關鍵時刻總掉鏈子,真沒聽見,再說一遍吧。」

  譚斌氣結:「僅此一次,過時不候,下回你最好配個助聽器。」

  程睿敏便不再追問,右臂繞過她的肩膀,手停在她的脖子上,上上下下摸索。

  譚斌莫名地感到壓力,不禁抗議:「你幹什麼?」

  「算帳。」他說,同時手指緩緩收緊,「剛才是誰說的,要準備雄黃酒?你才是條蛇,美女蛇。」

  譚斌素來怕癢,拼命笑著掙扎:「放手,不然我就喊救命了。」

  他卻扳過她的臉,緊緊箍著她,不管不顧強吻下去。唇舌的輾轉倉促而急迫,伴著綠茶清冽的氣息,令她情不自禁開啟雙唇,任他濕潤的熱吻恣意深入。

  綠燈亮了,後面的車開始頻閃大燈,並按著喇叭抗議。譚斌終於掙脫他的手臂,低聲說:「咱別做沒公德的事,快開車。」

  程睿敏放開她,換檔起步,過了路口之後才試探著問:「跟我回家?」

  譚斌極低極低地嗯了一聲。

  於是程睿敏再次失聰:「什麼?你大點兒聲,我沒聽見。」

  譚斌抬手就拍在他臉上:「討厭!」

  不疼,但聲音極響,程睿敏捂著臉佯做惱怒,「行,你等著,看我怎麼收拾你。」

  譚斌不屑地抱起雙臂,冷笑:「好,我等著。」

  回到程睿敏的別墅,剛關上門,譚斌便轉身,攥緊他的衣襟,用力往前一帶。他整個人都俯向她。

  「你想收拾誰,嗯?」譚斌故作輕佻地問道。

  程睿敏極煞風景地笑起來,「不行不行,這眼神兒,差太遠了。」

  譚斌手下使力,讓他貼得更近,「你說什麼?」

  他還是笑:「譚斌,你知道演員怎麼練習色迷迷的眼神?你得看著我,好好看著我,想像眼前是塊油汪汪的五花肉……」

  譚斌攢了一路的氣勢頓時一瀉千里,只剩下笑了。程睿敏卻趁機抱緊她,順勢吻上她的雙唇。

  譚斌扭來扭去躲著他,含糊地笑:「我不吃肥肉,只要排骨。」

  他的手從她的襯衣下擺伸進去,四處遊移,「喏,脊骨在這兒,肋排在這兒,胸骨……嗯,胸骨……」聲音停下來,他的手卻留在某處,力道漸漸加重。

  譚斌立刻不能動了,半邊身體像過電一樣酥麻,腿軟得幾乎站不住。然後不知怎麼回事,她就倒在他身上,兩人身下是客廳的羊毛地毯。

  她俯視著他的眼睛,那雙眼睛黑沉沉看不到盡頭。他安靜地回望她,唇角輕揚,很少笑得這樣純粹。

  譚斌伸出手,一粒粒解開他襯衣的紐扣,柔軟的嘴唇貼上去,溫柔流連,漸漸向下。

  一直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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