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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程睿敏很配合,咳嗽一聲,正襟危坐地回答:「坦白地說,羅伯特o米勒局長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

  譚斌哈一聲笑出來。這個程睿敏還真懂得遊戲規則,Sales多年的功底並沒有丟棄。她勉強忍住笑,接著發問:「第二個問題,您的眼鏡呢?為什麼不戴了?」

  程睿敏愣一下才明白她說什麼,笑笑說:「那回丟了一隻隱形眼鏡,來不及配,才把舊眼鏡找出來。」

  另一隻則在他的左眼球上呆了三天。他高燒昏迷的時候,沒人留意這個細節。直到他清醒,左眼已經發炎,紅得像只兔子。

  譚斌惋惜:「你戴眼鏡挺好看的,好像《諜中諜》裡湯姆克魯斯的造型。」

  程睿敏露出迷惑的神色。

  譚斌立刻補上:「我說的是Mission Impossible。」

  程睿敏恍然。

  譚斌心想:假洋鬼子!

  程睿敏看著譚斌,笑容促狹,「你心裡一準兒在說,假洋鬼子。」

  譚斌感覺耳後一點火熱頃刻蔓延開來。想起以前的扒皮會,程睿敏的雙眼也似探照燈一般,照得人無處遁形。她端起杯子喝一口,藉以掩飾窘態。

  程睿敏笑一笑,打算放過她,「你的事,Tony已經告訴我了,聽聽我的意見?」

  「嗯。」譚斌立刻提起精神。

  程睿敏喝口茶,直入主題。

  「第一,不能爭,一點爭的意思都不能露,踏踏實實做好自己的事。」

  這個論調很奇特,一般的職場秘笈,都講究該出手時就出手。

  譚斌有點迷惑:「為什麼?」

  「有一個詞,叫制衡,我想你一定明白它的意思。」

  平日看歷史,滿篇的爾虞我詐,讓譚斌明白一件事,即使功勳卓著,也不能一枝獨秀,更不能功高震主,她點點頭。

  「有人想要平衡的局面,你不能成心破壞。」

  「可是……」

  「怕被搶了風頭?」

  「是。」譚斌老老實實承認。

  程睿敏轉過頭,吧台的燈光映進眼睛,他的目光深長幽遠,盡頭是一個不可知的世界。

  他說:「Cherie,永遠不要低估上司的智商。無論你做什麼,都有人看著。如果你覺得做了很多,卻不被賞識,那是因為他有意選擇看不見,你明白嗎?」

  他的話,譚斌要消化一會兒才能完全明白。

  她追問:「那第二呢?」

  「工作中真有了分歧,你和那邊關上門怎麼吵都沒關係,但是絕不能當著下屬的面爭執。」

  譚斌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你覺得無所謂?」程睿敏語重心長,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這是在逼著他們當場表態。他們選擇任何一方,都會擔心站錯隊禍及將來,刻意保持中立,又把你們兩個都得罪。一次兩次看不出惡果,時間長了就會人心渙散。」

  譚斌睜大眼睛,她還真沒有想過這麼深。她的處世哲學,向來是就事論事,工作中從不摻雜個人恩怨。

  程睿敏的長篇大論還沒說完呢,「作為一個Team leader,你應該盡力保護幫助為你工作的人。做錯事並不可怕,最可怕的錯誤是失去團隊的凝聚力。」

  譚斌琢磨半天,攤開手說:「我明白了,不就六個字嗎?不出頭,不出錯。」

  「Exactly。」程睿敏看上去很欣慰,「藏其心,但不掩其才。你還年輕,再過幾年,也許能更明白這句話。」

  譚斌搖頭,「可也忒委屈了!不照這個規則玩會有什麼後果?」

  「我問你,一個成熟的公司,最重要的資源是什麼?」

  「人。」

  「對,人。可它不是指Superstar,而是高效的團隊。任何個體,步伐一亂,都是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

  譚斌悚然心驚,她想問程睿敏:你呢?你是不是那個亂了步伐的棋子?

  不過即使有酒壯膽,此刻也不便發問。

  因為程睿敏忽然笑了,笑得充滿譏誚自嘲。他說:「我跟你說什麼呢?我自己就一塌糊塗。用盡心機,蹉跎半生,也不過如此。」

  饒是鐵石心腸,譚斌也不禁動容,卻不知道怎麼接話。沉默片刻她說:「您這麼年輕,哪裡就說得上半生?」

  「人生七十古來稀,三十五,難道不是半輩子?」

  譚斌認真地點頭,以證明程睿敏的算術做得沒錯,七十的一半,可不就是三十五?

  程睿敏則向吧台後的調酒師做了個手勢,「Gin Martini,謝謝。」他轉頭問譚斌,「你要不要來點兒?」

  譚斌慌忙搖頭。平時陪客戶是迫不得已,閒暇時間她可不願再虐待自己可憐的肝臟。

  酒精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令人其他肌肉放鬆,舌後肌肉的功能卻空前強大。程睿敏的閒話果然多起來。

  「回想這些年,其他記憶一片空白,就是自一個會議室走進另一個會議室,一個城市飛往另一個城市……」

  譚斌暗暗歎氣,對自己說:看見沒有?人不能太閑,閑了就開始思考人生,眼前是個現成的例子。

  不過他尚能侃侃而談,應該還處在低級階段,未到糾結我是誰誰是我的最高境界。

  她提醒程睿敏:「一會兒你還要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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