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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謝廖沙在一旁驚呼:「哇!出血了,這麼多!」他摸著邊立明的屁股,「嗯?你的血怎麼沒有顏色?」邊立明慌忙站起來,身上掉下一個熱水袋。沈雲霞和謝廖沙都哈哈大笑。謝廖沙拍著邊立明的屁股:「哈哈,邊立明,你太狡猾了!」

  下雨了,淅淅瀝瀝的到處都是泥水。早飯後,金虎推著自行車上班,剛出大院門,見一個農村姑娘用蓑衣蒙著頭,站在門口,渾身都淋透了。金虎看了她一眼,騎上自行車,剛蹬幾圈,回頭望了一眼,那姑娘還在那站著。金虎有點奇怪,就轉身把自行車騎到她面前:「喂,你找誰呀?」那姑娘渾身都在抖動著。

  金虎又問:「你冷嗎?大雨天的,你怎麼不回家?」那姑娘哆嗦著蹲在地上,把頭深深埋進胸前,哽咽著。

  金虎蹲到她面前,輕輕掀開蓑衣,眼前竟是滿臉淚水、瑟瑟發抖的小門兒!金虎狠狠地把小門兒摟在懷裡哭了:「門兒!」

  這時候,院裡傳來尚鐵龍的咳嗽聲。金虎和小門兒一愣,兩人馬上站起身。金虎拉著小門兒的手,飛快地跑了。這一切,被站在樓上的尚鐵龍看得一清二楚。

  金虎和小門兒手牽著手在雨中飛奔,二人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門兒,你怎麼來了?」「金虎哥,我想你!」「門兒,我也想你,我到農村找過你,可是你不在,咱走岔了。」「我來找過你,聽說你到鄉下去找我了,急忙往回趕,可你又回來了。」

  金虎站住:「別瞎跑了,咱們找個地方說說話。」小門兒說:「我怕找不到你,買了回去的車票,再有半個鐘頭汽車就開了,我得回去。」

  金虎緊攥小門兒的手:「我不讓你回去!」「金虎哥,別說傻話!我看到你一眼就滿足了!」「那好,咱們到汽車站說話。」

  大雨順著車站的屋簷滾落下來。金虎撐著蓑衣,讓小門兒躲在裡面。小門兒摟著金虎:「金虎哥,我看報紙上說,黑龍江的北大荒成立了軍墾農場,招收青年志願者,只要有戶口本兒就行,咱倆去報名吧!」金虎抹一把臉上的雨水:「那太好了,你走到哪裡我跟到哪裡,咱倆一塊去。」

  該上汽車了,小門兒急急地說:「那好,咱倆就說定了,都回去準備,你等我的信兒。」她跑上汽車,把窗玻璃的霧氣擦淨,看著金虎。汽車在雨中駛出車站,金虎望著煙雨茫茫中的汽車,直到雨幕把汽車完全籠罩。汽車裡,小門兒趴在車窗上往外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掏出手絹擦淚水,卻從兜裡掏出金虎不知道什麼時候塞給她的一遝錢。她緊緊握著那錢,伏在椅背上無聲地抽泣。

  尚鐵龍擔心楊壽山被拔了白旗,有心幫他一把,又怕楊壽山不買帳,就畫了土高爐的圖紙,讓趙金鳳轉交。楊壽山接過圖紙一看,心中自然明白。他仔細看著,用心琢磨著。

  這時,尚鐵龍來了,楊壽山忙收起圖紙。尚鐵龍搭訕著:「怎麼樣老楊?咱們的小高爐再點一把火?」「行啊,我準備差不多了,就差焦炭,公司不批,說要保住煉鋼需要。」

  尚鐵龍說:「我也缺焦炭。求人不如求己,我打算自己煉焦炭。」

  彩雲追月,滿天的繁星閃爍。說幹就幹,院子裡拱起兩個土包,是土法煉焦的地窨子。院當中擺著一張小炕桌,一壺茶,兩個杯子。尚鐵龍坐著小杌凳,搖著蒲扇,對著小倉房喊:「老楊,咱倆煉焦炭,我在這兒守著,你倒當甩手掌櫃的了,給我出來!」

  楊壽山走出小倉房:「不怕我偷學了你的手藝?」尚鐵龍不想鬥嘴:「坐吧,一個人守夜犯困,喝著茶,說會兒話。」扔過一個小杌凳。

  尚鐵龍有點謙恭地試探:「我說,金虎和門兒的那件事,你不能再考慮考慮?」

  楊壽山講著他的理:「繞了小半夜的圈子,你才說到正題兒。實話告訴你,對金虎,我一點意見沒有,我們門兒給他我一百個放心。可就是對他的老爹不放心,誰家的閨女攤上你這麼個老公公,日子還有法過嗎?」

  尚鐵龍笑出聲來:「我這個老公公出身革命軍人,心胸坦蕩,打燈籠去找吧!」楊壽山認死理:「拉倒吧,就你還心胸坦蕩?心眼兒比針鼻兒還小,成天騎鍋夾灶,誰家的閨女受得了?走了,回去睡覺了。」楊壽山真走了。尚鐵龍看著他的背影,恨恨地說:「老東西,不要你嘴硬,有你後悔的時候!」

  幸福大院裡,大夥忙活著為兩座土高爐裝爐。薑德久往牆上寫大標語:共產主義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橋樑。

  尚鐵龍對大夥說:「咱這兩爐鋼鐵,廢鋼鐵的投入都不夠,你們都回家找找,把暫時不用的鐵器都拿出來投進高爐,快行動啊!」大夥面面相覷,都不動。趙金鳳覺得自己應該帶頭,就轉身走回家去,四處尋覓鐵器,找了幾樣,拿起來看看都很小,最後就提起鐵鍋出門,風風火火走下樓來。她走到小高爐前,「砰」的一聲把鍋摔碎,把碎鐵片扔進高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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