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死連(90)_張強

九十

　　王青梅冷冷地看了父親一眼，大口大口地吃起飯來，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顆顆掉進碗裡……

　　王伯昭走近門口，突然站住，頭也不回地說：「青梅，無論你怎麼怪我，爹都沒話可說，但你記住一句話，爹絕不會把你往火坑裡推。」說完，轉身出門。王青梅一言不發，狠命地把飯塞進嘴裡。

　　門外，看到這一幕的王管家長長地歎了口氣。

　　集市上人來人往，只見一個賊緊跟在一名行人身後，手悄悄伸進了行人的口袋。這時，一隻大手從賊身後伸過來拍了他一下，賊一下反應過來，轉身想跑，卻被一把拽住：「跑什麼？看清楚我是誰再跑！」

　　賊回頭一看，長出一口氣：「王管家？嚇死我了你！幹什麼你？鬼鬼祟祟跟做賊似的。」王管家笑：「娘的，到底誰是賊啊？」賊自己也笑了：「找我什麼事？」王管家看看周圍，拉著賊到了一個僻靜角落。

　　王管家掏出一封書信遞給賊：「幫忙辦點事，把這封信給我送了。」賊爽快答應：「行，送給誰？」王管家道：「王直。」賊把臉一板，將信還給王管家：「不去，我怕讓鬼子當抗日分子給辦了。」王管家捉住他的手：「你就不怕我現在就把你辦了？」說著，王管家掏出兩塊大洋，在手裡掂著：「說！去不去？」賊眼睛一亮，一把搶過大洋：「去去去！」王管家叮囑道：「把信給我收好了。」賊笑道：「放心吧你就，也不看看爺們兒是幹什麼的。再說了，王直可是咱二哥。」

　　離國軍軍營不遠處有一個不大的酒館，孟剛和宋曉丹等幾個三連戰士走進酒館，他們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全都身著便衣，一進門便坐進一個角落，默默地喝起酒來。

　　一張桌子上，幾名客人邊吃邊聊著。一個食客喝了口酒，神秘地說：「哎，聽說了沒？咱九台城的縣太爺要嫁閨女啦！娘的，好好一個閨女，可惜了！」另一個食客聽不明白：「嫁閨女好事啊，怎麼可惜了？」前一個食客說道：「你是不知道，咱這縣太爺自己當漢奸不說，還把女兒拖下水。好好一個閨女，哪兒找不下一個好人家啊？偏偏要嫁給日本人！簡直就是給咱中國人丟臉嘛！」「真的？嫁給什麼人了？」「當然是真的，聽說叫木什麼村……」兩人正在竊竊私語，突然，一個碩大的黑影出現在他們面前，孟剛瞪著眼睛問：「你剛才說什麼？王伯昭要嫁閨女？嫁給誰了？」食客被嚇得一哆嗦：「你要幹什麼？」宋曉丹趕忙推開孟剛：「沒事沒事。大哥，您剛才說的是真事嗎？」食客看了一眼宋曉丹：「當然是真的。」孟剛大著嗓門嚷起來：「你咋知道的？別到處爛嚼舌頭！」食客好氣又好笑，說道：「你這人咋說話呢？我剛打九台城來，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不信拉倒！」孟剛和宋曉丹相互對視一眼，兩人臉色都微微一變，宋曉丹急忙喊道：「掌……掌櫃的，結帳！」

　　「行啦！趕緊走！」孟剛往桌上扔下幾個銅圓，叫上宋曉丹等人急急忙忙跑出了酒館。

　　得到消息的孟剛等人還沒回來，王管家的信先到了。王直拿著信急匆匆跑進江崇義的屋子：「大哥，出事了，出事了！」江崇義抬起眼睛看看王直，喝道：「慌什麼慌！」王直趕緊把信遞給江崇義：「大哥您看，王縣長派人捎來的，要你趕緊去救嫂子，不然……」江崇義急忙看信，臉色頓變。

　　這時，孟剛也回來了，把在酒館聽到的消息一說，三連營房頓時炸了鍋，大家正議論紛紛，只見江崇義已經大步走了進來。

　　江崇義見大家都已知曉內情，直截了當地問：「弟兄們，你們大嫂被狗日的木村搶走了，你們說怎麼辦？」王直第一個跳了出來：「木村這個狗日的，這是要騎到咱大哥頭上拉屎啊！大哥，士可殺不可辱，您說句話，弟兄們去踏平九台城，搶回嫂子！」孟剛罵道：「木村這個王八蛋，敢和大哥搶老婆，我看他是活膩歪啦！」朱大生拔出匕首：「娘的！老子騸了他！」戰士們也都聒噪起來：「大哥，踏平九台城，搶回嫂子！」

　　林奉天一直一言不發，見大家激動起來，趕忙勸道：「大哥，這件事莽撞不得，我們還是合計合計，想個萬全之策。」周冰諫也說：「連長，老三說得對，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們必須從長計議。」

　　江崇義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發著狠道：「行啦，我知道怎麼做！弟兄們，集合！跟我殺回九台城！」說完，率領三連戰士們浩浩蕩蕩向九台城挺進。

　　王直跟在江崇義身後，想起什麼，緊跑了幾步追上去：「大哥！」江崇義頭也不回：「什麼事？」王直猶豫地說：「大哥，咱出來的時候，沒跟團裡打招呼。」江崇義腳步不停地說：「有招呼的時間黃花菜都涼了。」王直苦著臉說：「大哥，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咱這麼幹可是擅自行動，違反軍紀的，萬一團長怪罪下來……」

　　江崇義一愣，腳步慢了下來：「糟了，我怎麼沒想到這事！」王直想了想，說：「要不派人回去跟吳團長說一聲？」江崇義不同意：「不行不行，這麼大事哪能隨便說一聲就行！」王直點點頭：「大哥說得對，那怎麼辦？」江崇義皺起眉頭：「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這時，林奉天從前面跑來：「大哥，翻過高崗就是九台城了。」江崇義猶豫了一下，下定決心似的喊道：「繼續前進！」三連戰士一氣兒翻過高崗，前方，九台城城樓已經依稀可見。

　　此時，江崇義的腳步卻越來越慢，漸漸失去了來時的銳氣，他猶豫地跟王直說：「老二，你說我們這麼幹是不是有點莽撞了？」王直點點頭：「大哥，說實話，是有點不靠譜，萬一上面怪罪下來，這可是殺頭的罪名！再說了，憑咱三連的百十號人馬想攻打九台城，無異於以卵擊石。」江崇義倒吸一口涼氣，馬上說：「讓弟兄們停止前進，先就地隱蔽。」王直朝前大喊一聲：「兄弟們，停止前進，就地隱蔽！」

　　隊伍在九台城外停了下來，江崇義把林奉天和周冰諫也叫過來，大家圍在一起商議。林奉天抬頭看看近在咫尺的九台城，說道：「大哥，現在再想那麼多已經晚了，既然來了，就應該想盡一切辦法救人才對，前怕狼後怕虎的，什麼事都幹不成。」孟剛也嚷道：「大哥，你就別思前想後的了！今天不救出嫂子，我們絕不回去！」大家都紛紛表示：「是啊，我們不回去，不回去！大不了就是個死，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沒什麼可怕的！」

　　江崇義聲音哽咽，動情地說道：「弟兄們的心意我心領了！可是，不瞞大家說，我一路上都在想，咱三連的弟兄能走到今天這地步不容易，如今為了我江崇義的一己之私，把兄弟們送進火坑，我江崇義今後還有何顏面面對弟兄們？再說了，我們擅自出營，已經違抗了軍令，如果不及早歸隊，搞不好會遭到軍法處置，那樣的話，我江崇義於心何忍啊！」

　　江崇義說完，王直歎道：「大哥真是大仁大義！」大家也紛紛感慨：「是啊，大哥真是大仁大義啊！」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沒了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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