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小說 > 蓋世太保槍口下的中國女人 | 上頁 下頁
九三


  金玲這無聲的抗議被霍夫曼全都看在眼裡,他感到十分愧疚,作為一名手中握有至高權力的比利時軍政總督,卻連一位朋友的未婚夫都沒能營救出來,他覺得實在愧對這位中國朋友。可他確實盡力了。

  「金玲小姐,你要求赦免的五名死刑者,我已經向柏林請示過了,目前正在等待答覆。」霍夫曼想以此來化解金玲的怨恨,他的確不想失去這位朋友。

  已經走到門口的金玲,停了一下,冷冷地說了一句:「那就多謝了。再見。」說罷,推門走了出去。

  從城堡裡出來,雨雪交加。金玲像木偶一般,迎著這年春天裡少見的雨雪,茫然地走著,連蓋世太保抓人的警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她都不覺得。她絕望到了極點,她不記得自己究竟在郊外的馬路上走了多久,甚至連如何搭上馬車返回艾得利蒙小鎮的,她都記不太清了。

  當她遠遠地看到維克多家那幢灰色的二層小樓,她的心頭越發感到一種無邊的絕望,這時,一個嚴重的問題擺在面前:該怎麼對老人說?老人要知道兒子被押送柏林了,她能經受得住這打擊嗎?不,老人肯定經受不住。於是,金玲趕緊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平靜一下心態,然後向家裡走去。

  「孩子,是你嗎?」還沒等金玲進屋,老人就滿懷希望地喊起來。

  「啊,是我,媽媽。我回來了!」

  「孩子,有維克多的消息嗎?」老人急不可待地問道。

  「有媽媽……」

  「快告訴我,維克多在哪兒?他怎麼樣了?」老人急忙拉住金玲的手問道。

  「啊,他……他被霍夫曼救出來了,回來怕被德國人再抓去,就跑到森林裡去找遊擊隊了。」金玲覺得這個理由比較可信,進門前就想好了。

  「孩子,你不是在騙我吧?」老人疑惑地盯著金玲。「你的眼睛怎麼紅了?」

  「媽媽,外面一直在下著雨雪……我聽到維克多一時回不了家,就很難過,所以……」金玲低下了頭,極力躲避著老人的目光。

  「孩子,」老人忙安慰金玲,「別難過,維克多能逃出來就是萬幸了。你應該高興才對,只要能逃出來,你們總有見面的一天。」

  「是的,媽媽,我應該高興……」

  「我們都應該高興,我們的維克多終於逃出魔掌了。」

  後來,金玲跑到郊外那片泥濘無人的樹林裡,趴在樹上大哭起來,哭聲驚天動地。人一旦宣洩起來,一切悲傷都會一齊襲上心頭……她哭維克多,哭自己有家難回、有國難歸,哭慘死在日本炸彈下的父母,哭滿懷希望的維克多母親……

  哭著哭著,金玲忽然發現幾雙穿著破舊皮鞋的腳出現在面前,抬頭一看,只見拉麗特帶著幾名婦女正滿臉掛淚地望著她,一看到這些同命相連的姐妹,金玲更是悲痛不已,抱住拉麗特大哭起來。

  苦難一個接著一個。小鎮上的人家,幾乎沒有一家能倖免於難,即使避免了今天,也避免不了明天。

  從此,這個看似瘦小柔弱的中國姑娘,堅挺著比男人都剛毅的肩膀,支撐著這個破碎而貧窮的家,做著維克多未做完的事。

  這天晚間,就在審訊過維克多的地下室裡,安德魯又在審訊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叛逆者。

  「亞當中尉,請問你靠出賣帝國情報賺了多少錢?」安德魯問道。

  「幾千塊。」

  「區區幾千塊錢,就把一個帝國軍官的靈魂給買去了?」

  亞當利來:……

  「你給他們提供了多少情報?」

  「五次。」

  「都是什麼情報?」

  「請問跟你接頭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西拉裡。」

  「除了這個人,你還跟誰聯繫?」

  「就他一個。」

  「不對吧,你不是經常去花店嗎?」

  「去花店跟這有什麼關係?」亞當利來悻悻地反問一句。

  「告訴我,你去花店幹什麼?」

  「看一個人!」

  「誰?」

  亞當利來:……

  「是那個叫金玲的中國女人對吧?」洛霍叮問一句。

  「是又怎麼樣?」

  「去看她幹什麼?」洛霍厲聲問道。

  「這跟你沒關係!」亞當利來沒好氣地吼起來。

  「亞當中尉,」安德魯用手勢制止了洛霍,「我問你,那個中國女人向你詢問過什麼?也就是說……」

  「長官先生,我已經說過了,我只給一個人提供情報,除此之外,沒給過任何人,請你們不要再逼問我了!」亞當利來不耐煩起來。

  「啊……」安德魯在地上踱起步來,沉思片刻,故做關切地說,「亞當中尉,你知道你面臨著什麼嗎?」

  「當然知道!」

  「你不怕死嗎?」

  「我早就不珍惜這條狗命了!」亞當利來氣急敗壞地吼起來,「這種沒有愛情,沒有歡樂,除了殺人就是殺人的鬼日子,我早就過夠了!我告訴你們,我給他們提供情報,根本不是為了幾個狗屁臭錢,我就是想毀掉你們,我討厭這種魔鬼般的生活!」這個叛逆者毫無顧忌地袒露出內心的痛苦與憤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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