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小說 > 蓋世太保槍口下的中國女人 | 上頁 下頁
六二


  但是,電話再也沒有接通。霍夫曼淚流滿面地拿起妻子留給兒子的遺作,久久地凝視著。

  那首皺巴巴的、沾滿血跡的姆親的祝福》已經被鑲嵌在玻璃框裡了,成為霍夫曼永世珍藏的珍品。他要等到兒子歸來那天,親手交給兒子,可他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妻子的遺願?

  霍夫曼常常站在十字架前,虔誠地向上帝仟悔,祈求上帝的寬恕,祈求妻子的在天之靈的寬恕。然而,無論他怎樣虔誠地仟悔和祈禱,他的心靈都永遠沉浸在無邊的痛苦之中。在他心靈的深處,始終有一種犯罪感。他理不清這種感覺來自何處,是來自家庭,還是來自這個瘋狂的國家?

  隨著不斷襲來的西伯利亞寒流,霍夫曼一直擔心的戰爭局勢終於露出了端倪,從俄國戰場上傳來的消息,再也不是令人高興得發瘋的喜訊,而是令人心碎的噩耗。

  儘管希特勒一再向指揮官下達死令:「帝國軍隊必須在嚴冬到來之前拿下莫斯科,否則將以軍法論處!」

  但是,無論希特勒怎樣大發歇斯底里,拿破崙士兵的陰魂挾裹著零下40℃的嚴寒,在納粹官兵冰窖般的宿營地上空得意地獰笑著,死死地糾纏著這些人侵他人家園的士兵。無情的嚴寒就像鋒利的刀子,迅速地削去了士兵們的耳朵、手腳,最後使成千上萬的納粹士兵,變成了俄羅斯雪野裡永遠尋不到家園的一群野鬼、孤魂,到了第二年春天冰雪消融之後,雪水裡到處都漂泊著發白的屍體。

  嚴冬是俄羅斯人的天下,他們才是這片冰天雪地的主人。外來者只能是匆匆過客,誰都成不了這裡的主宰,拿破崙和希特勒都是如此。

  歷史往往有著驚人的相似。

  6月22日,這個並非黑色星期五的日子,對於相距一百多年的拿破崙和希特勒這兩個侵略者來說,卻有著完全相同的命運。他們在同一個時間裡渡過了涅曼河,卻又同樣慘敗在莫斯科城外的冰天雪地之中。

  納粹德軍進攻到距莫斯科六十公里處,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克里姆林宮的塔尖之後,就再也前進不了一步,蘇聯軍民誓死捍衛著莫斯科。納粹官兵卻因給養供應不上,仍然穿著夏秋軍裝,狼狽之極,令人慘不忍睹,傷亡一百多萬官兵,相當於帝國軍隊三分之一的兵力。

  「這些渾蛋,為什麼不給士兵送去冬裝?他們簡直是在糟蹋士兵的生命!」霍夫曼氣得暴跳如雷,在電話裡沖著斯普林特大發脾氣。

  「霍夫曼將軍,請您冷靜點兒。我告訴您,您的瓦爾加還活著,只是凍掉了兩個腳趾頭。」

  「真的嗎?」

  「我剛從他的指揮官那裡得到的消息,不過,我的兒子……」

  「怎麼?費爾多他……」

  「他永遠埋葬在俄羅斯的冰天雪地裡了。」

  「啊,上帝……」霍夫曼驚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斯普林特將軍,我為您難過,請您……」

  「不,不需要安慰,」斯普林特打斷了他,「我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只是來得早一天晚一天罷了。」

  斯普林特說得十分平靜,但霍夫曼的心卻深深地震撼著。

  瓦爾加逃過了莫斯科的嚴寒,可是,他能逃過戰場上無時不在的死神嗎?

  蘇聯戰場上不斷傳來的好消息,強烈地鼓舞著歐洲人民反抗德國法西斯的鬥志。

  這天晚間,拉麗特酒店裡格外熱鬧。拉麗特請來了幾位樂手,樂手們一改戰爭以來的沉悶,像往年參加化裝遊行那樣化起妝來,頭上插著碩大的鴕鳥羽毛,安上長長的大紅鼻子;有的化裝成印加王子;有的佩戴著閃閃發光的盔甲,把自己裝扮成古代武土……樂手們時而演奏起孟德爾松優美恬淡的《仲夏夜之夢》,時而又演奏起比利時歡快的民間小調《恐龍征戰》,高聲唱著:「龍龍啦,馬馬啦,聖約路周遊世界隊伍經過啦……」

  拉麗特酒店,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舉行一次這種音樂會。戰爭年代,人們的生活極其沉悶、乏味,每當舉行這種化妝音樂會,新提升的法克力申上尉就帶著一群德軍官兵跑到這裡一醉方休。每當這一天,必然有一個留著兩撇黑鬍子的紳士來到酒店裡,豪爽大方地請官兵們一起豪飲,一切費用由他承擔。聽說他是西蒙公爵,歷來看重門第與身份的日爾曼官兵就越發對他敬慕三分。

  每當這種時刻,拉麗特母親就會坐在地下室門口,慢條斯理地擇著菜。這位滿頭花發的老人自從兒子萊加被德國人打死之後,從來不笑,一雙渾濁的眼睛總是鬱鬱的,但卻默默地支持著女兒的反戰工作。

  此刻,在那堆滿酒桶、酒瓶等雜亂物品的地下室裡,發出了有節奏的「嘀嘀」聲。這聲音帶著反戰人士的重要使命,從狹小的地下室,穿過喧嘩的餐廳,越過千山萬水,向英國的情報機關飛去。

  但是,這種神秘的電波能蒙蔽住狂飲中的德軍官兵,卻逃不過蓋世太保精密的掃描器器。這種剛剛發明不久的高科技儀器,很快就把電波方位暴露在蓋世太保官兵面前了。然而,他們一連幾次的行動卻都撲空了。這次又發現電波之後,安德魯不許驚動任何人,親自帶著一車蓋世太保官兵,直撲艾得利蒙小鎮。

  但是,當蓋世太保官兵一動身,拉麗特酒店吧臺上的電話立刻就響了起來,一名侍者接完電話,急忙將一隻紅色的酒杯掛在了吧台的酒杯架上。

  洛霍帶人闖進維克多家裡,看到維克多正伏在桌子上安然地作畫。

  「洛霍上尉,這麼晚跑來,不會是又懷疑我藏著遊擊隊傷患吧,要不要把地下室打開?」維克多望著洛霍,譏諷地問道。

  「維克多先生,請問金玲小姐在哪兒?」洛霍忙問道。

  「啊,你找她?很遺憾。」維克多歎息一聲,「走了,被你們放出來第二天就走了。」

  「去哪兒了?」

  「她沒說,也許去了巴黎,也許回中國了……我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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