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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心如正在喝藥,一抬頭,見大倫拉著一個女孩,氣喘吁吁地跑來。

  大倫問:"心如先生,您今日可好些?"心如點了點頭,加上大倫言簡意賅一解釋,雪淩對大倫的誤會都釋然了。心如詫異地問:"這位姑娘是?"雪淩慌張道:"心如先生,我是……"大倫道:"哦,心如先生,這位是雪淩。"心如笑著打量她:"名花旦?果然是冰雪聰明的女孩。"雪淩不好意思地笑了。大倫說:"我是將雪淩帶來看望您,將來,她也會常來看您的。"雪淩很有眼力見兒,對心如問安之後,立即端起了藥鍋,麻利地幹活去了。心如高興道:"大倫是有福氣的人,有了如此美麗賢德的女孩。雪淩也有福氣,你們可要惜福呀!"兩人答應著。心如接著問:"因緣成熟,便要成家了?"大倫點頭說不急。心如看著他倆,歎息道:"好好。看到你們,我也想到了苑菁,早早地走了,福薄呀!"大倫說心如先生,我已經去紅霞的墳上燒香了,您不要太傷感了。心如閉上眼睛,說:"是啊,惡人鬼子也長不了啦。人生一切煩惱都要放下,放下,自在。"

  二人回戲班後,雪淩將來龍去脈告知了父親。師傅擰眉舒展,說:"好了,既然如此,你們趕快成親,商量怎麼個過日子法才是正經。"大倫說:"師傅,我眼下打算再拖一段辦,有點本錢再說。"師傅問:"你贍養這個老人,日後事情繁多,不知你是不是有啥難言之隱?"大倫搖了搖頭:"我一無所得,就是朋友情分義氣,千金不換!"雪淩直率地說:"豈止是千金不換?大倫也不是一無所得。"師傅問她:"得什麼?"雪淩道:"得在善心。在我看,我們也做善事!我們要學師傅您,您當年不也是做了善事,收養了女兒,讓我有了一個家。大倫他也是個孤兒,處境淒蒼,也是受人恩惠,方才有了今天。我倆人是同命相憐,爹,您放心吧,女兒我願意與大倫同甘共苦。"師傅點頭贊許道:"好吧。雪淩我託付給你,大倫。她雖然有個小脾氣,有時講話不留情面,到底比你小幾歲,與你大倫的寬厚、沉穩經歷的事情不同,可她沒二心。遇到你,服服帖帖,如今唱紅了,提親的踏破門檻,她還是一心跟著你,這是你大倫的大本事,也是你的大本錢!"大倫感動地看著父女二人,不知說啥是好。

  河邊,大倫追上雪淩,攔腰抱住了她,將雪淩身子轉來,捉住她躲閃的嫵媚的眼睛。她被他看得無處躲藏,一頭紮在他懷裡。大倫將她背在後背,NFDA2過了大河。大倫道:"雪淩,舞臺上演戲我背過你,那時我是個矮子小丑,現在,我還背你。你不是跑嗎,我背著你跑,你要是同意嫁給我,我就矮子功背你,繞著大石頭跑三圈,要是不同意,你就下來!"於是,他蹲著矮子功走路。雪淩先是笑,而後就哭了。大倫說,"你憋的眼淚好像發了大水,弄得我脖子癢癢。"

  雪淩在後面咬著他的耳朵:"大倫,你站著,站得高高的!你比天下的男人都高大。我,就是不下來!"摸到他肩膀上兩塊硬肉石頭一般扒開他衣服,那是常年挑水壓磨的。雪淩心疼地說:"傻子,以後我再也不讓你挑水了!"

  爆竹聲聲,大廟裡一片喜氣。

  就在眾人歡天喜地慶賀之時,卻發現新郎不見了。鄒大倫在大喜的日子,跑到苑菁墓前焚香,默默告慰:紅霞,大倫來看望你了。你老父心如先生也康復了。你就放心吧。紅霞,我大倫滿懷報國殺敵的淩雲壯志,走了一圈,請你萬萬不要恥笑我,恥笑我半途而廢,失去了鴻鵠之志;我大倫在軍界一事無成,可我一定好好做人,為了你們好好活著。今天,大倫就要和雪淩結婚了。紅霞,雪淩她有些地方很像你,可你22歲含冤而去,沒有得到愛和幸福。紅霞,你知道嗎,我永遠懷念與白蓮、紅霞在一起的日子。我一閉上眼,就是白蓮、紅霞的影子。

  祭拜完紅霞後,大倫才匆忙趕回大廟參加婚禮。

  三

  由抗大分校三區隊發展起來的隊伍,經過三年征戰,已成為魯中根據地的主力部隊。這一天,月光下,香茗燃香燭,祭奠"死去"的大倫。志豪說:"算算看,大倫犧牲三周年了,今天咱們祭奠他。"香茗、蘇眼鏡撥弄著火堆,警衛員小何也忙著弄柴火。香茗道:"我來吧,小何,你去喂馬。"蘇眼鏡問:"志豪你拉的曲目是《燭影搖紅》吧?一聽到這首曲兒,讓我想起鄒大倫了。"香茗看著夜空,說:"我和志豪,這一陣老是做夢夢見大倫。有時我聽到他拉琴,心裡就酸酸的……"

  劉師長(原劉隊長)和魏政委循著琴聲走了過來,老魏說:"休息了,還拉?"劉師長吧唧嘴:"嗯,志豪這小子,琴拉得還真有味。我開始聽不出個啥,現在越來越有那麼點滋味了。"魏政委正拿著小本本瞅,說:"啥滋味?你給我說說,他拉的是個啥意思?沒點豪邁的氣勢,鼓舞士氣的調調!我們是經過戰火硝煙的隊伍!你看整個部隊群情激昂,請戰書雪片一樣,我們要鼓勁的!劉師長,說他也拉過鼓勁的!不過,奇怪了,一到晚上,人哪,還就想要聽聽這種調調咧。聽聽曲兒嘛,可你也不能整天是衝鋒,沖,沖,殺,殺,殺!"

  魏政委不滿地說:"你老劉怎麼也變了?你說他志豪同志,以前挨了批評也拉,打了勝仗又拉,總是拉呀拉,是高興,還是委屈,是幸福,還是痛苦,是傷心,還是怨氣?都是一個調調嘛!"劉師長白他一眼:"你聽不懂,當然就是一個調調。"魏政委說:"軟不拉蹋的調調,聽了想要哭。"劉師長看著他說:"想哭?你都想要哭了,哎,你不是聽懂了嗎?"魏政委道:"懂啥,還是不懂為了個啥?這個文化人,心思摸不透,怪得很。"

  為了志豪的不可救藥,老魏跟他苦口婆心談話不知多少回。

  深秋一天,行軍部隊被一條水流湍急的大河擋住了去路,只得涉水過河。夏天庚率先牽馬走下了河。小何跟著牽馬走在他後面,志豪直接游泳過去。走到河心,一個浪頭打來,馬一歪,打個趔趄,馬身上的馬褡子滑落下去。警衛員小何喊叫:"團長!不好了,馬褡子沖跑了!"志豪站在對面岸上喊道:"抓住馬褡子!抓!"小何急道:"我不會游泳!"眼見馬褡子被河水越沖越遠了。志豪急迫大喊一聲:"誰會游水,有水性好的嗎?"隊伍中出來一個大個兒道:"我會!"身邊一個說:"團長!這個人是俘虜兵!別讓他跑了。"夏天庚也提醒:"不要冒險!"志豪喊道:"敢不敢下水?"話音剛落,俘虜兵脫衣,一個猛子躍入水裡。人,忽悠便淹沒在浪花中。岸上的人緊張地觀望著,夏天庚嘟囔道:"一個破馬褡子,沖走就算了,你真死心眼兒,是不是有重要文件呀?"只見俘虜兵在浪花裡閃現,他遊到了馬褡子旁,很快抓住了。河水太急,再次脫開,他再次奮力去抓住。俘虜兵好像一個水鬼扛著拖著死沉死沉的馬褡子上岸了。志豪讚歎道:"不錯呀,是個勇士!"問他:"哪裡人?""湖北宜昌。"志豪接著問:"叫什麼?"一位班長道:"老張!張大傻子。"這俘虜兵白了班長一眼,自己開口道:"我叫張福傑!"班長呵斥他:"沒問你!他是個剛剛解放的,沒幾天。歲數不小是個國民黨的大頭兵,就是愛瞎叨叨。"志豪打量道:"叨叨啥?"班長說:"胡說八道唄,說國民黨有美國人幫忙,地盤大,有飛機,大炮,解放軍只有幾條破槍,打敗他們不容易,得有高人指點!"志豪道:"說得倒也對,咱是小米加步槍,我們有毛主席這個高人指點嘛!"夏天庚白了志豪一眼。班長又解釋說:"報告團長,不過他成分不錯,從小沒爹娘,討過飯,受過苦,槍法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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