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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志豪思索了一下說:"讓我捋捋思路,一禮拜前送信給香茗卻沒接著?鄒靖國專派了一個送信人,通知你仨人碰頭。而召集者他本人至今還沒趕到?"三人面面相覷。白蓮接著問心如什麼時候接到的通知心如說是三天前。白蓮詫異地看著心如,一家人正分析情況的時候,大倫與警衛員端著食物進來,招呼著抓緊吃飯吧,甭管出了啥天大的事,老人家餓壞了,先吃飯。

  志豪把大倫拉到一邊,小聲交代:"看來情況很嚴重!你趕快派特務連外出偵察,同時,我們立即轉移!"大倫吃驚地看著他:"那你不去抗大分校了?"志豪當機立斷:"掩護隊伍安全轉移後,我才能上路!"

  隊伍準備立即開拔轉移,志豪、白蓮、心如先生一家人就此道別。

  二

  送走了兒子與媳婦,心如居士在路邊一塊石頭旁歇腳,脫下了長衫一邊曬太陽抓蝨子,一邊等待著前來開會的兩位縣委幹部。村子裡一片靜謐,坐在芳香泥土上,腳下可見土地硬殼裡鑽出小昆蟲,抬頭遙望群山、天空,只聽得山雀的歡叫啾啾動人。一輛馬車從村口大道駛來,走到路中間,一塊窪地積水,兩匹馬在泥漿中打滑,其中一匹馬膝蓋一彎,跪臥在泥潭中,膝關節險些受傷。車夫跳下來,揮舞鞭子使勁吆喝,看來車身很重,馬站不起來。另外一個漢子隨即跳下馬車,幫那車夫將馬車從泥潭里拉出來。心如起身,他發現車夫笨拙地強拉硬拽,應當幫人家年輕人一把。車夫所有動作的不協調都顯示著不像個熟練車把式的身手,他腦海裡掠過一絲不安。心如繼續向前走,越走越近,他看到馬車用苫布蓋得嚴嚴實實。驀地,他看見了車夫的腰部有個東西--手槍!與此同時,苫布裡的黑色貨物顯露一角--重機關槍。心如立刻快速查看,光禿禿的大路,他無處藏身,只能迎著他們,繼續走。

  心如迎著馬車走,保持著平靜,思忖著如何擺脫敵人,儘早通知村裡的老百姓。山坡上那片梨樹林,一群山雀驚起,嘩啦啦,劃破了寧靜。更遠處山梁人影晃動,顯然敵人已經悄悄地包圍了甜水坊。心如走過車夫身邊,萬幸,竟沒被他們攔住。他繼續邁著沉穩的步子前行,忽然瞅見拐彎處一棵大棗樹,濃蔭密佈的樹下掛著一口破鐘。於是他快速用拐杖不顧一切死命地敲起來。鐺!鐺!鐺!鐘聲響徹山谷,引起犬聲一片。激烈的槍炮聲接踵而至,血腥的合圍戰鬥打響。心如跑到一堵牆後面查看,這個聯絡點暴露了。他不得不放棄尋找鄒靖國的計畫,轉身就跑。

  彌漫的硝煙中,他摸到了老房東家,碰到正準備逃命的房東,心如叫住他,問玉岷在哪兒。房東告訴他,槍響後,見玉岷從柴房摸出一把槍後,往山腰跑。

  心如也喘粗氣踏上後山的小路。他跌跌撞撞地跑著,只要跨過古木參天的山口,他就能逃離了。疲倦的他倚靠在大樹上喘息,回頭望去,甜水坊濃煙滾滾,村落裡的房屋已燒焦,原木塌落,傾倒的木柵欄還晾著花褂子。美麗的甜水坊變成了苦水坊、血水坊。他張口吞下了身上的情報。

  就在腿腳發軟的心如拼命趕路的時候,身邊灌木叢裡越出了幾條人影。來不及看清,心如的腦袋就被麻袋套住,撲倒在地。獵人與日本人將心如拖拉在地上,他隨身帶來的化緣幌子也落在地上。獵人啐了一口道:"抓住他,白蓮紅霞就沒個跑,走!"

  馬蹄聲聲,歸於靜謐之際。樹林鑽出來一個人,風塵僕僕,汗流浹背。來人正是鄒靖國,他看到地上的鞋子和幌子,抹了一把汗。突然,他好像聽到了什麼,警覺地起身,拔槍查看。他屏住呼吸,聲音發抖,問:"誰?出來!"響聲繼續,他呵斥:"不出來我開槍了!"鄒靖國循著聲音悄悄走過去,看到樹林枝條顫抖,有喘息聲。他猛然撥開樹枝,驚了一下。那躺著一條狗,正在垂死掙扎,他疲憊地癱倒在地上……

  三

  一場掃蕩後,山村只剩斷壁殘垣。瘸老胡背著一袋地瓜,神色慌張通知乾娘,白蓮她公公出事了!瘸老胡進屋對白蓮說:"志豪沒什麼消息!而櫻桃園、甜水坊這一路,敵人就是沖著你們白蓮紅霞來的!懸賞的佈告貼了之後,沒人上鉤,老百姓還把這故事越傳越神,人家白蓮紅霞是土匪瘤子哥的親兄弟哪!他們搞合圍,就想要刹刹威風。"

  白蓮思忖道:"不光是沖著白蓮紅霞,敵人這連續的行動,都是摸得准准的,想要把縣委領導一網打盡。"瘸老胡點頭道:"是有叛徒!幾個區的幹部都出事,有的被圍,被打死,還有堵被窩,轉移都來不及。真是,晚上脫下鞋和襪,不知明早穿不穿呀!"白蓮焦急地問和鄒書記聯繫上沒?瘸老胡搖頭:"沒,線斷了。轎夫行早就關門了。"白蓮更加心焦,追問:"鄒書記約我務必在陽曆初三一早去甜水坊開會,他怎麼沒來?"瘸老胡安慰說:"難說沒去甜水坊,或許是去了,看有情況當即撤了。你白蓮紅霞沒逮去,就是萬幸!著急也沒用,不管出了什麼事,上級會有另外方法,很快和咱聯繫上的。"白蓮立刻起身就要去找玉岷和心如先生。瘸老胡攔住她:"白蓮,別,你還是躲兩天,少安毋躁。"白蓮有些疑惑地問老胡:"到底出了什麼事?"瘸老胡支吾著,讓白蓮更急了:"這都啥時候了,你還磨磨唧唧的!"瘸老胡告知她,玉岷犧牲了,心如被俘了。同時,大倫也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紅霞。

  夜深了,白蓮還在燈下縫製小衣服,她在衣角上繡了"志豪、香茗"幾個小字。乾娘過來勸道:"白蓮,不早了,睡吧。"白蓮放下衣服,說:"乾娘,您老先睡吧。乾娘,我以後不在您這兒住了。"老人一聽,吃了一驚:"孩子,你這是……"白蓮拉著乾娘的手讓乾娘坐下。告訴乾娘自己的打算,然後把女兒託付給了乾娘。她舉起孩子衣服襯裡說:"您只要讓女兒知道她的父親叫啥,母親叫啥……我都繡在衣服上了。"一邊說著眼淚就滴到了她繡的夫妻名字上。乾娘撫摸著她的頭髮:"孩子,你就是我的親閨女,放心吧。"

  白蓮臨走想去看看女兒。乾娘死活不讓去。說是那一帶鬼子查得嚴實,很危險!香茗焦急地說:"孩子生死不知,我心裡一揪一揪地疼。"乾娘道:"我也是當娘的,二十二歲守寡,好不容易把個兒子拉扯大了,兒子打鬼子走了,一走就是兩年沒個音信兒,生死不知。我知道一個做母親的心思,那是撕心扯肺地疼啊……"一聽這話白蓮頓時哭得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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