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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而此刻志豪換上新衣服,正幸福地吹著口哨,廚房已經飄來了陣陣燉肉的香氣,燒酒氣。他用毛筆在兩個簸箕上畫臉譜。他畫好一隻,正掛的時候,志豪扭頭聽到隔壁大倫與香茗的笑聲,心裡有了那麼一點不舒服。

  這時,警衛員進來問:"隊長,拿糞筐這幹啥?"志豪道:"面具!"警衛員接著問:"面具幹啥?""唱大戲!"警衛員不解地問:"唱戲、鬧洞房、唱大戲。這是包公嗎?"

  夏天庚也感慨:"臉譜?大糞筐變年畫啦!我說老苑,你這傢伙心靈手巧,咋啥都會呢?你太神了,過日子,也是把好手!"

  志豪回身,咣當一下將面具扣他臉上。

  六

  夜色深沉,營地裡一片歡騰,紅彤彤的喜字,紅彤彤的臉。笑聲掌聲中,一對新人戴著紅花朝眾人走來。

  夏天庚樂呵呵主持:"新郎新娘,一鞠躬拜組織。"於是,兩人對牆上毛澤東、朱德像鞠躬。"二鞠躬拜戰友,軍隊就是咱的家,大夥就是娘家人;三鞠躬,夫妻對拜,恩恩愛愛,百年好合!"就在志豪與香茗對拜的時候,吳品三和蘇一亭使了一個眼色,兩人故意將新郎與新娘用力一推,香茗一下撲到志豪懷裡,志豪趁勢摟住了她,在起哄聲中摟她轉了一圈。新娘幸福的紅臉在眩暈中如花朵般綻放。

  吳品三和蘇一亭鼓掌道:"快,下麵是新郎拉琴,新娘唱……"眾人歡呼:"好!"這一次,志豪的琴拉得格外張狂。蘇眼鏡推大倫表演,大倫來了一段《霸王別姬》。之後,說:"我獻醜了!讓新郎喝酒!"便從志豪手裡接過琴。小警衛員沒見過他的工夫,驚奇地問:"副隊長您也會拉琴?"吳品三得意道:"當然。大倫是志豪隊長的師傅!"

  新郎、新娘被眾人起哄著灌酒。夏天庚拍手贊道:"好,過癮,好,好!繼續拉。"香茗勸道:"大倫,也吃點東西,別拉了。"可大倫就是不停,一曲收尾,另一曲起範,屋裡屋外好不熱鬧。

  新房內,志豪抱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新娘和新郎互相深深地凝視著。新郎借著朦朧醉意道:"讓我摸摸你的臉,行嗎?"新娘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發燙的臉頰上。志豪溫柔地說:"我摸到了,是你,就是你,不是空的幻影。"香茗含淚道:"是我。當然是我。我在這兒。"志豪眼角溢出淚水:"不是幻影,你不知道我多少次這樣伸手摸,都摸了空……我認識你以來,就一直想著摸一下你,我很沒出息,真的,甚至在戰壕裡也想,衝動地想,痛苦地想,失去理智地想……有時我喊你,聲音太響,我怕別人聽見,索性一個骨碌滾到地上,躺在地上……"香茗將他的手捂著自己的臉,她顫抖,激動的淚水從這個男人的指縫裡流淌下來。志豪深情地用舌頭舔了心愛女人的眼淚。兩人緊緊擁抱……

  新房外風聲陣陣,連續傳來一陣拉琴聲。大倫滿臉淚水,在樹下拉那首讓自己心碎的《良宵》,琴聲中透著那麼一股幽怨和不舍,在營地上隨風回蕩。

  已是後半夜了,新房裡的志豪忽然起身,紮好武裝帶,背起了槍支。香茗驚醒道:"志豪,你上哪兒?"志豪輕聲安撫:"我去查鋪查哨。你先睡吧。"

  尋著琴聲,志豪站在了大倫面前,大倫驀地停住。志豪語氣平靜地道:"聽你的琴聲,你心中是狂瀾萬丈。"大倫否認道:"不,水靜流深了。"志豪強調:"不對。"大倫低頭道:"我承認,曾經是狂瀾萬丈,讓人發瘋得好像要決堤。"志豪盯著他問:"決堤又是如何收拾?"

  大倫抬頭看著遼遠的夜空,道:"放下!好好報國,殺敵!我把它轉化成別的沖天力量。"志豪追問道:"真的放下了?可我聽你琴聲裡,還有哀怨……"

  大倫淡淡地說:"隨你,你聽到什麼,就是什麼。"志豪氣道:"你個悶葫蘆!有啥說出來。"大倫看著他說:"志豪,我們經歷過生與死,生死原來離得這麼近,若是死,我那天就死了,現在又生還了!"忽然,志豪幽幽地說:"大倫那我求你個事。"大倫乾脆道:"說。""我把香茗託付給你。"志豪低沉地說。

  大倫吃了一驚:"你,也知道了?"

  志豪歎道:"當然。軍分區緊急調令!明天動身!"

  大倫讓他放心去,又緊接著問道:"此事香茗知道嗎?"志豪搖了搖頭,回頭望著紅窗花映照的新房,心情難以言說。志豪被抽調的消息太突然,讓所有的人都沒想到。倉促辦婚禮因于此,自然是不忍心告訴新娘子的。

  輕輕推開門,志豪愣了。香茗坐在床上,看著鬧鐘,安然地在等他,他的行李也早已收拾利索放在床上。

  志豪詫異地問她怎麼沒睡。香茗笑道:"我瞪眼多看你幾個鐘頭!以後想看看不見啦!"志豪更驚訝了:"你知道?"香茗反問他:"我知道啥?"志豪低聲說:"知道明天我調魯南分區?"香茗看著他說:"比你知道早。你也不想想,我本來還生你氣,不想理你的,怎麼連個商量都沒有就來了?怎麼就忙不迭跟你結婚?那是領導死命催,催著結婚!"志豪沒話說了。

  而此時,大倫卻在房裡清點行李,看香茗給他做的新鞋子,放在腳上試了試,前後看看,欣賞著。夏天庚心神不寧,突然開口道:"鬥爭形勢越來越嚴峻,這志豪被上級緊急抽調走,一時半晌,回來回不來難說,咱區隊領導班子有一點變化,大倫咱倆可要配合好!"大倫道:"放心吧。"最後,還是把鞋子脫下,撣撣灰塵收好。

  新婚的夫婦,抓緊時間說一會兒話。香茗忽然提到了大倫和苑菁,想從中撮合二人,讓志豪問問大倫。

  志豪聽到這個,極為不悅,想想說:"苑菁的嘴,是從不設防的,心裡有一滴水也可以淌出來,大倫的嘴,是座巴士底監獄,固若金湯,裡面關無數的秘密!"香茗嗔道:"你乾脆跟他直說嘛。"志豪說:"悶葫蘆一個,他謹慎著呢。"香茗戳他腦門:"謹慎不好嗎?比你這狂妄的傢伙強。你跟人家道歉了沒?"志豪抱住妻子:"好了,好了不談他,好嗎?天快亮了。"香茗卻不住地頻頻看鬧鐘。志豪摟著她,問:"怎麼了?"香茗笑說沒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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