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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照香茗的主意,大家都在大倫屋裡撕土布。香茗細心地叮囑大倫:"照我這個樣子縫!發動大家動手,連夜縫它300個口袋!"身邊苑菁和蘇眼鏡都飛針走線,縫製細長的口袋。苑菁拿著針往大倫跟前湊,跟香茗商量說:"香茗,你縫得好,我來撕布?"只聽大倫說:"行了,苑菁,你看你毛毛躁躁,像個女張飛!你向人家香茗學學,文雅有度。"苑菁舉起錐子要紮他,紅著臉說:"誰是女張飛?誰是?"大倫的一言一笑在她心裡分量可不一般,跟大倫在一起,她說話做事總是表演過火。同學們個個心知肚明。

  香茗簡單計算後,對苑菁道:"土布不夠!讓你哥再找幾丈,不要帶顏色,只要白布、灰布。"只見志豪抱著花被子進來問香茗:"白布不夠,咋辦?眼下上街買也不趕趟兒的。"不料,香茗倒也痛快,接過被子,呼啦張開,動手就撕被裡子。倆男人看得眼花繚亂,志豪咋舌道:"看不出你夠麻利的!"香茗白他一眼說:"少廢話,幹活吧,還有24小時,天黑就行動!"大倫有點意外,志豪更沒想到柏家大小姐真有大將風度。

  天黑之前的寺廟裡,心如居士盤腿眯眼看太陽,旁邊香燭燃著,他手裡快速編著柳條大筐,在靜心等待著什麼。而山下,轎夫行的老三早已把消息透露給了當地土匪瘤子哥。瘤子哥此刻正帶著人馬在山路口埋伏。

  遠遠看,鄒家庫房前夥計們開始裝車了,眼見從裡面扛出幾個麻袋往一輛馬車上裝,麻袋鼓鼓囊囊顯得很沉。廚子一旁忙碌地張羅著鄒老闆叮囑:"給我捆結實點!路上可別顛下來!"後面一輛是人乘坐的馬車。只見苑菁從鄒家走出,頭上戴著花,通身一個新娘扮相,大倫在他身後打扮成新郎。大倫先扶著苑菁上車,接著自己上車對父親道:"爹,我們走啦!"鄒老闆大聲叮囑:"到你三舅家來個信!路上留神呀!"只見馬車快速啟動,揚起滾滾塵土。

  大倫和苑菁坐在顛簸的馬車裡,雖是新娘新郎打扮,可臉上不見喜氣,有點僵硬地不斷回頭看後面的貨物。苑菁解開旗袍扣道:"憋死人!我將來當新娘子可不穿這玩意兒。"她癡癡地用戀慕的眼光把大倫從頭看到腳,好像大倫這個人就是她的新郎,全然忘記了緊張。大倫直挺挺躲她,僵直身子,繃著臉看外面。埋伏在樹林中的土匪眼見馬車馳來,眾土匪一擁而上。

  聽到山下的槍聲,負責接應隱藏在山林中的玉岷用望遠鏡觀察著:只見大倫二人被拉下馬車,東倒西歪的馬車上,幾個麻袋也被拖了下來,瘤子哥喜出望外指揮眾匪快上,老三和眾土匪撲了上去,打開麻袋,瘤子和老三都驚呆了,麻袋裡面全是豆餅。撕開下一個是草藥、茶磚、煤快、布匹。於是,眾匪遷怒於大倫、苑菁二人。老三滿臉怒容道:"銀元呢?銀元哪去啦?"大倫護著"新娘",道:"不知道。什麼銀元?"他從口袋掏出兩塊遞給他。老三眼裡出火,吼道:"裝蒜!我親眼看見那幾麻袋銀元的。"大倫說:"老三,你弄錯了吧,我爹讓我押送這批貨,順便上三舅家。"老三和瘤子沮喪得發呆。

  一群壯碩的山羊像往常一樣,穿越城門,在渾濁的塵土中進了山林。奔跑羊群漸漸收攏在寺廟前的山路上,天近黃昏,牧羊人打了口哨,羊群聚攏。廟宇後院,志豪、香茗和蘇眼鏡正拉著山羊,從它們的長毛脖子下,解開和羊毛顏色一樣的長型小布褡子,裡面碼著一遝銀元。眾人解開一條一條的銀元袋子,快速放到一隻柳條筐子裡。蘇眼鏡清點著銀元的數目,一一造冊。

  在一旁的心如居士不動聲色,只是含蓄地點點頭。

  志豪表揚香茗道:"山羊移寶,真是錦囊妙計呀!不用心,根本瞅不出來……女諸葛亮呀。"香茗笑道:"不是我聰明,我是受山羊馱乾糧和水的啟發,前天我們試驗了兩回,往山上運,都成功了,所以小女子才敢斗膽建言,大膽行動。"

  皓月當空,香茗一邊幹活一邊有點奇怪地看著心如居士,他清臒靜默,不與人言。只見他用轆轤將一筐一筐子的銀元放進那口古樸的鐫刻"佛心聖水"幾個大字的井裡。忙碌完畢,大家都休息了,香茗用水沖洗著被荊棘劃傷的傷口。志豪走過來問:"手怎麼了?"香茗邊洗邊不在乎地說:"沒事。山上荊棘劃的。"志豪拉過她的手道:"我來幫你包一下。"就這樣,兩人挨著很近地包紮傷口,香茗生平第一次與異性挨得這麼近,志豪看到她的脖頸和起伏的胸,忽然意識到什麼,驀地便分開。而後,兩人就安靜地坐在寺廟的臺階上,看月亮。山林寂靜如水,廟裡燈火如豆。香茗慨然地說:"這兩天,我真好像做夢,經歷天上人間的大變化。"

  志豪也點頭道:"這兩天,我也是剛剛重新認識了你。"香茗看著志豪,問:"以前的我,你怎麼看?"志豪看看月亮,又看看香茗道:"漂亮的大家閨秀,剛來學校以為是林黛玉,後來有點史湘雲的味道。"香茗嗔怪道:"變得倒快,現在變母夜叉孫二娘?"志豪慌忙解釋說:"不是不是,是穆桂英的風采。真的。你,能當個好兵。"香茗激動地說:"真的,咱們快當兵去?"志豪點頭,說:"等把東西順利保護好,就上山找隊伍!"香茗高興地說:"我跟著你!一定!"

  第二天,牧羊人腳步匆忙趕來送信,是心如居士的急件。

  心如居士說,不知為何,這座清靜的古廟,來來回回的朝聖客人陡然增加,都來取聖水喝,甚至幾個婦女、老人還弄瓦罐帶水回家。從早到晚轆轤咯吱咯吱不停轉,不停地有人打水。這個廟本來香火不旺,十分清靜。兵荒馬亂,近來求佛進香的人多了。這井本來水就不多,天旱。下周是佛曆的大日子,來求水的人都能把井裡的水掏幹了,要是見了底,可就水落石出了。於是,大家在大倫家繼續商議緊急轉移方案。志豪和大倫倆人就究竟是藏錢還是埋錢爭論不休。一個主張藏,一個主張埋。藏,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好比登天;埋,又往哪兒埋?埋了還要日後轉移。再說又能埋誰家麥子地裡?就在大倫獨排眾議說出埋到自家墳地裡時,所有人都呆了。大倫誠懇地道:"我家母的墳地,在老河口這一帶,十幾裡地,個把時辰就能運到。"這主意是不錯,可眾人心照不宣地沉默半晌。最後,大倫歎氣道:"只能是我大倫不孝了,為革命需要我就革命到底了。"大倫的舉動讓香茗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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