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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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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疾人都住在一樓。 也同樣是十幾個人擠在一個房間。 其中有一個因患小兒麻痹後遺症,根本無法站立的女孩,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 鄭治邦問她,「你這樣的身體,這麼熱的天,又是這麼遠的路,幹嗎也要來呀?」 女孩看著鄭治邦,用一種平靜得讓人悽楚,倔強得同她的年齡不相稱的口氣說道,「我跟媽媽說了,就是抬也要把我抬來。媽媽是個下崗工人,我又是個站不起來的殘疾人,要沒有夏書記,也許我和媽媽早都不在人世了。我的命是夏書記給的,誰要是想把夏書記趕走,我就死給他看!鄭伯伯,我說的是真話。如果就這麼把夏書記不明不白地趕走了,我真的就不活了。爸爸患癌症去世的那一年,我和媽媽就自殺過,夏書記當時狠狠地批評了我,說你就這麼死了,值嗎?要死就死得轟轟烈烈,死得像個英雄。今天我為夏書記死,就算死得轟轟烈烈了,在老百姓眼裡我肯定就是個英雄。鄭書記,我跟你不說假話,像我這樣的人,活下去不容易,想死並不難。我要死,沒人攔得住我。我這次來,就沒有再回去的打算。」 鄭治邦說,「小姑娘,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你要真死了,夏書記會多麼難過。再說,你死了,對得起夏書記嗎?」 小姑娘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回答道,「我知道這麼做夏書記會難過,可我是個殘疾人,我只能這麼來報答夏書記。在嶝江,還沒有什麼人對我們殘疾人這麼關心過,我們這些殘疾人,永遠也忘不了夏書記。我為他死,值得。我死了,夏書記難過一陣子慢慢也就不難過了。可要是就這麼讓夏書記走了,我會難過一輩子。我不想一輩子難過地活著,我不想。」 兩行眼淚慢慢地從小姑娘的臉上流了下來,隨即被她很快地抹去了。 …… 在招待所的四樓,最多的一個房間裡竟然擠著二十個人。 這是一個全是外地民工的房間,清一色四川的民工,由於天氣太熱,全都光著膀子。當聽說是省委書記來了時,屋子裡一片混亂,都在忙著找衣服,穿衣服。 秘書長擺擺手說,「不用,不用,不用穿什麼衣服了,這麼熱的天,該怎麼著就怎麼著,鄭書記就是來看看大家。」 鄭治邦看了看大家,突然用一口地道的四川方言說道,「我也是四川的,天氣熱成這樣子,穿什麼衣服麼。我們都是老鄉,客氣啥子喲。」 一句話把大家的緊張情緒全都說沒了。 其中一個年齡大點的民工問道,「鄭書記,你真的是四川人?」 「不像嗎?」鄭治邦反問道,「老家綿陽,地地道道的四川人。」 「哎喲,那太好了,我們也都是綿陽的。鄭書記,那你可得幫我們說話喲!」民工們突然激動了起來。 「幫你們說話?」鄭治邦問,「說什麼話?是不是要讓夏中民留下來?」 那個年齡大點的說道,「鄭書記,不瞞你說,我們都睡不著,正商量著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哪。」 「你們不都是民工麼,夏中民對你們這些外地民工也這麼重要?」鄭治邦問。 「鄭書記呀,你可不曉得,這麼多年,我們打工去的地方多了,還從來沒見過像夏市長這樣的好領導。他對我們民工真是沒說的,我們在這兒打工,什麼也有保證。」那個年齡大點的民工說道。「在別的地方,我們這些民工活得像狗一樣,住的是狗窩,吃的是狗食,那些地痞流氓打我們就像打狗一樣。說實話,有時候連狗都不如。幹上一年,到了年底,工錢從來也兌不了現,七扣八扣,根本拿不了幾個錢。只有在夏市長這兒,我們才活得像個人。夏市長專門給我們安排了住的地方,食堂每幾天就派人檢查一次。今年三四月份,整整在我們食堂吃了兩個月的飯!在嶝江,從來沒有人敢克扣我們的工資。如果不能準時發工資,那就清清楚楚地標明時間,到時候連利息一起算。鄭書記,夏市長的好,真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哪!這麼好的市長,鄭書記,你得留住他呀,可不能讓那些壞人把他趕走了!」 旁邊的另一個民工插話說,「鄭書記,你們在上面,哪個幹部好,哪個幹部賴,可能看不大清楚。我們這些打工的,可是看得明明白白。夏市長真的是個好市長呀!前年我們擴建嶝江的五一路,時間緊,工期短,三個月必須完工,我們民工全都加班加點 。夏市長為了保證品質,比我們更忙,說了都沒人相信,十八公里長的大街,他每天都要走兩三個來回。三個月都顧不上理髮,身上的泥巴比我們民工還多,光襪子就磨破了七八雙,皮鞋從來都看不出啥顏色。有一天省裡的一個領導來視察,市里讓夏中民去彙報,到了賓館,領導的秘書差點沒把他當騙子轟出來。人家說,明明就是個民工麼,怎麼敢說他是市長!上面來的人也覺得他不像個市長,可在我們民工眼裡,夏市長是天下最好的市長。共產黨的市長要是都能像夏市長這樣就好了,老百姓盼的不就是這樣的幹部嗎!鄭書記,既然我們是老鄉,那我們就給你說句心裡話。這麼好的幹部在党裡都呆不住,那共產黨還是共產黨嗎?共產黨連一心一意給自家幹活的人都不要了,那留下的還有啥人……」 鄭治邦一言不發,一直就這麼默默地聽著。鄭治邦並不是四川人,以前曾在四川綿陽工作過幾年。他說自己是四川人,就是想聽聽這些民工的心裡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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