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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末了,陳正祥說道,「好了,咱們言歸正傳,下午就要開始選舉了。前天晚上魏瑜書記親自聽彙報,昨天晚上吳盈副書記和劉景芳部長也都再三強調,一定要確保我們這次黨代會開好,開成功。該講的話領導們都講了,我們一個個也都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本來不應該再說什麼了,但想來想去,我覺得咱們三個人還是應該再交交心,再好好談談,儘管下午就要選舉委員,明天就要選舉新一屆市委班子,但要確保選舉不出問題,我們三個是關鍵。我以前給你們說過了,我年紀已經大了,幹不了幾天了,嶝江以後的事情就得靠你們了,尤其是要靠你們兩個。這話以前說過,現在這所以還要這麼講,你們倆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前天晚上我給思繼說了一些不客氣的話,對中民的一些做法也表示了自己相反的意見。因為是自己人,我才這麼說,如果真把你們倆都當作外人,我不會在這種時候還說這種話。如果說的有不對的地方,還請你們原諒。好了,你們不要插話,等我把話說完。我現在把你們倆留下來,就一個意思,就是希望在最後的關鍵時刻,你們倆能坐下來好好談談,求大同,存小異,齊心協力,顧全大局,努力把黨代會的選舉工作做好。你們倆過去曾有過一些矛盾,但我想過了,你們之間的矛盾可能更多的是工作上的矛盾,並沒有什麼個人恩怨。思繼你在嶝江幹了近三十年,處級幹部也當了近二十年了。中民雖然是個年輕幹部,但處級幹部也當了十多年了。我希望你們一定要珍惜這些,尤其要珍惜自己的政治前程。所以我個人認為,這次黨代會出不出問題,對你們兩個都事關重大。我說這話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們倆現在能坐下來再談談,如果有誤會,就消除誤會;如果有矛盾,就消除矛盾。這既是為了你們自己,也是為了市委的下一步工作和嶝江今後的發展。好了,這是這次黨代會選舉以前,我最後一次找你們個別談話。你們不管心裡有啥,現在也必須坐下來談,有什麼解不開的、想不明白的,都要當面鼓對面鑼敞開了談,談透了。我說過了,我老了,大家都知道的那句話,已經無所謂了,關鍵是你們,將來的路怎麼走,你們自己談吧。」

  陳正祥說完,並不徵求他們的意見,也沒再說什麼,一直沉著臉,扭頭走了出去。

  小會議室裡頓時清靜了下來,兩人好久都沒開口。

  夏中根本沒想到陳正祥會突然來了這麼一手,看汪思繼的樣子,可能同樣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兩個都不禁有些發愣,都在思考著自己究竟該談點什麼。

  談什麼談?夏中民默默地想,都這會兒了,還有什麼可談的?當然,他也清楚陳正祥的良苦用心,為了大局,為了党代會順利舉行,這也是他最後的一次努力。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也可能是最有效的一次努力。說實話,事到如今,夏中民也確實覺得有必要給汪思繼談談,但究竟談什麼,又從哪裡談起?面對汪思繼,你又能同他談什麼?是不是就像陳正祥說的那樣,為了顧全大局,只能委曲求全?就像官場頗為流行的「插秧」那首詩裡講的那樣,「低頭方見水中天,退後原來是向前」?想來想去,他終於打破了沉默:

  「汪書記,我也確實一直想找你談談的,但這一段事情實在太多,你也知道的,考察,考試,還有市里七七八八的事情,以致連黨代會的事情,我也沒與你交換過意見。」

  汪思繼笑笑說,「中民呀,你叫我老汪就行了,怎麼老叫我汪書記?讓別人聽了,咱們就這麼生分呀。」

  夏中民沒笑,「客氣話就不說了,剛才正祥書記說了那麼多,我也覺得有必要同你交換交換看法。到現在了,也用不著再說套話、虛話,咱們就把話挑明瞭。讓我說,這次黨代會能不能開成功,會不會出問題,其實關鍵不在正祥書記身上,更不在我身上,而是在你身上。」

  汪思繼仍然笑著說,「看你這話說的,五百多黨代表,誰有這麼大能耐?你真要這麼看,我可擔不起這麼大責任呀。」

  夏中民中肯而又嚴肅地說道,「說實話,你我心裡這會兒都很清楚,這次黨代會,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但實際上並不正常,不僅不正常,而且情況非常嚴重。大家都知道的,開會以前,給我散發了那麼多材料,甚至給每個党代會代表、人代會代表都散發了材料;就在昨天晚上,還有人在門縫裡給代表們塞材料,說我從下面借手工人給代表們施加壓力,從上面借手領導給代表們施加壓力。我覺得,從現在的情況看,矛頭已明確對準了我。鑒於這些情況,我也真想給你說幾句心裡話。」

  汪思繼也漸漸地嚴肅起來,很誠懇地說,「中民呀,不管別人怎麼看你,有一點你盡可放心,我是堅決支持你的。前幾天考察你,我對考察組是怎麼說的,你應該有所耳聞。再說,咱們是什麼關係,至少也有十幾年了吧。當初你在省委組織部時,就沒少幫過我的忙,一直在支持我。這些我不會忘記的,所以請你放心,我絕對沒問題。」

  夏中民並不跟他客套,繼續說道,「我來嶝江這幾年的情況,你清楚,大家也都清楚,我一直處於被動的局面,嶝江方方面面的一些力量,之所以始終把矛頭對準我,甚至要把我趕走,就是擔心我上來後,會影響到他們的既得利益。其實這些人根本就想錯了,就算把我趕走了,他們的利益就保住了?對這種想法和行為,真正讓我感動吃驚的是,我們的一些黨員幹部,不知他們是真的忘了,還是根本就沒有想過,共產黨的宗旨是什麼?共產黨對嶝江現在這樣的情況,能夠長期容忍下去麼?如果再這麼下去,這個黨還能繼續存在?老百姓還會繼續擁護這個黨?他們這麼做,等於把自己擺在什麼位置上了?汪書記,作為我個人無所謂,從我來嶝江的那一天起,我就做好了一切準備。我惟一擔心的是,如果黨代會出了什麼問題,影響到並不是我們個人的利益,而是整個嶝江的政局和今後的發展。你是嶝江市委的常務副書記,主管組織工作多年,這次黨代會的各個環節,包括所有的籌備工作和人員安排,從頭到尾都是你一手操作的,所以我剛才說得並不為過,黨代會的成功於否,你舉足輕重,至關重要。」

  汪思繼說道,「你看,你還是這樣看我。我有什麼?我又算什麼?換屆工作主要都是正祥書記抓的,黨委會定的,籌備組研究的,具體的我照辦就是了,說實話,我就是個跑腿的。在嶝江,這幾年,我這面幹的都是雜事,你那面幹的都是實事。就咱們兩個最辛苦,就咱們兩個得罪人最多。就算別人不明白,你還能不明白?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工作,我這個人你也應該清楚,向來公公道道,按原則辦事,從來不會在背後做一些對不起別人的事情。」

  夏中民說,「這個用不著解釋,也用不著回避,你是常務副書記,主管的就是幹部,你的位子和你的權力就決定了你的作用。你在嶝江工作了這麼多年,你有想法,大家都清楚。當市長,當書記,別說你這個常務副書記了,嶝江十幾個黨委裡面,哪個沒有想法?但問題是,我們都是党的幹部,這一切都是組織上考慮的事情。如果誰用不正常的眼光 去看組織,那他的行動肯定也不正常。如果上面主管組織的不正常了,那下面的一些幹部肯定也會變得不正常。關鍵的關鍵,就是應該怎麼看待組織。誰要把組織想歪了,那他的想法肯定也是歪的。汪書記,我乾脆就把活說透了,如果確實是組織上定了你當書記,或者定了你當市長,而我硬要跟你爭,或者拼命要把你拉下來,那你怎麼做,我也可以理解。再退一步說,你可以到上面瞭解瞭解,如果有一個領導說過這樣的話,或者有一個領導有過這種想法,那我立即就卷起鋪蓋走人,永遠離開嶝江。我這麼說,並不是組織上已經對你有了什麼定論,或者認為你有什麼問題,組織上讓你主持換屆工作,那其實是對你最大的信任!面對著這種信任,你應該想想自己的責任。在我們中國,還有比這種信任和責任更有分量的東西嗎?正祥書記剛才有句話我覺得說得很到位,我們都為黨工作多年了,尤其是你,已經在嶝江工作將近三十年了,我們真的應該珍惜。你不比我,我還年輕,就算這次落選了,我還有的是機會,有的是時間,跌倒了還可以再爬起來。但你,家在這裡,從小生活在這裡,以你現在的情況,以你今後的考慮,我覺得你肯定不願意離開嶝江,你也離不開嶝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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