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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于陽泰沒想到汪思繼在考察夏中民的問題上,會是這樣的一種態度。

  「我這麼說,並不是說夏中民沒有任何缺點,也不是說夏中民已經完全具備勝任嶝江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的所有條件。」汪思繼說到這裡,把話題轉了過來。「現在誰都看好夏中民,誰都不講條件地服從夏中民,如果有誰想對這樣的局面有什麼異議,以夏中民的性格和嶝江未來的發展局勢,幾乎可以肯定沒有什麼好結果。我們肯定夏中民的能力和魄力。同樣道理,像這樣一個年輕幹部,一旦沒了監督,它所產生的後果將會是非常嚴重的。前車之鑒,我們不能不防。我甚至覺得,今天這兩起事件,很可能就是兩個明顯的警示。

  陳正祥書記進來時,臉上的神色顯得少有的沉鬱和不安。

  「說實話,我很擔心呀。」陳正祥像是在總結似的說道。「嶝江這個地方實在太複雜。所以我對夏中民的考察,一定要透過現象看本質,尤其不要被一些表面現象所迷惑。」

  「陳書記,你來嶝江有幾年了?」于陽泰似乎有意緩解一下現場沉重的氣氛。

  「連上今天,滿打滿算兩年三個月零九天。」陳正祥說得有整有零。「我來這裡時也一樣信心十足,躊躇滿志呀,但在大的方面幾乎一事無成。所以從這一點來說,作為一個市委書記,對夏中民我是非常讚賞的。他在這裡幹了近八個年頭了,依然沒有退卻,這不容易,所以我喜歡他,也佩服他,嶝江也確實需要這樣的幹部。希望你們回去一定把我的這些觀點如實帶給市委領導,一定不要再在夏中民的問題上猶豫了,特別是在嶝江這樣的地方,再這麼發展下去,可就真的

  來不及了。」

  看著陳正祥激動不已的樣子,于陽泰再一次感到說不出的震驚。  「至於汪思繼,從我個人的角度看也一樣是個不錯的領導幹部,問題是汪思繼在嶝江幹了近二十年的組織人事工作。即使到今天,他仍然牢牢掌握著嶝江的人事大權。如果他要是不想支持你,那你的位置就很難坐穩。這是個大問題,了不得呀!但你要想讓他換換工作,有那麼容易嗎?在劉石貝書記手裡,汪思繼是劉石貝一手提撥起來的副手,他們兩個人搭班子多年,感情非同一般。所以儘管當時上級組

  織部門多次提出想讓汪思繼換換地方,但每一次都被劉石貝書記以各種各樣的藉口攔住了。在一個地方幹久了,非得退下時,最怕的是什麼?最怕的就是後院起火。沒有一個靠得住的接班人行嗎?所以夏中民始終提拔不起來,這其實就是最直接的原因。他最如意的設想,就是讓汪思繼當書記,讓夏中民當市長。如果真的照他這麼辦了,嶝江還不是劉石貝的天下?

  于陽泰再次感到吃驚,同時又再一次為自己剛才的判斷失誤而感到內疚。

  十五

  夏中民趕到市委辦公室時,書記們都已到齊了。除陳正祥、夏中民、汪思繼外,參會的還有主管紀檢、政法的副書記王敬東,主管文教宣傳的副書記徐冠華,主管市委機關和信訪統戰的副書記楊紀甯,主管農業、群團的副書記李安民。

  過去劉石貝任書記時,很少開這樣的碰頭會。他要想幹什麼事情,基本上是一人說了算。劉石貝退下來後,新來的書記陳正祥儘管身兼二職,但在常委會上只要汪思繼一有別的什麼想法,跟隨汪思繼的常委往往就成了多數。所以在常委會上陳正祥很難控制住局面,於是開常委會前,必先開書記碰頭會。在書記碰頭會上,汪思繼控制不了局面,除了副書記楊紀甯外,一般很少有人會毫無原則地站在他這一邊。

  陳正祥開門見山給大家通報了昊州市委關於提前召開黨代會和人代會的決定,然後便開始討論分工問題。

  陳正祥先談了黨代會籌備小組的組成,組長自然是陳正祥,副組長則由汪思繼和夏中民擔任。

  陳正祥講完話,汪思繼表示了不同意見:考慮下一步對夏中民同志的安排,人代會該是這次換屆的重點。夏中民應該在人代會的換屆選舉上投入更多的精力。所以他建議黨代會籌備小組副組長由副書記楊紀甯擔任。

  陳正祥看了看夏中民,似乎想徵求他的意見。夏中民沒等大家說什麼便表示同意。第一項議程,就這麼定了下來。

  第二項議程只不過是再例行通報一次,新一屆嶝江市人大主任,將由主管政法委的市委副書記王敬東擔任。

  然後便是籌備人代會和政協換屆的有關情況……等到這些事全都安排完了,大家才發現在這次換屆中,夏中民作為副書記、常務副市長,居然在這次黨代會籌備中沒擔任任何職務。大家好像都覺得有些問題,但好像又都提不出什麼相反的意見。

  於是陳正祥便談到市委辦公室副主任馬韋謹的自殺和聯合調查組駐地火災的調查情況。

  馬韋謹確實是自殺,已經有當時在場的兩名目擊者作證。如果是這樣,那自殺原因就顯得非常重要。畢竟,馬韋謹是市委辦公室一直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如果確有因為工作上的原因導致自殺,那麼,市委領導必然有難以推卸的責任。

  汪思繼第一個發言。他認為馬韋謹主要是思想問題引發的極端行為。昨天他曾找馬韋謹談過話,告訴他將由齊曉昶擔任市委辦公室主任,當時沒看到他有什麼過激的反應。

  陳正祥打住話題,準備談下一個問題。

  夏中民對陳正祥擺了擺手說,「關於馬韋謹的死,我的心裡一直很沉重,所以在今天的會上有話要說。」

  「這件事今天就不用說了。」陳正祥的態度明顯而又堅決。

  「我現在必須說。」夏中民堅持要說的態度似乎更加堅決。「汪書記今天也在這裡,我想說的是,齊曉昶這個人究竟是誰推薦上來的?我記得我在上一次會議上就推薦過馬韋謹,我當時說得非常清楚,如果市委辦不想用,那就把他安排到我們市政府辦公室來。但為什麼最終既沒把他提拔為市委辦公室主任,也沒把他提調到市政府辦公室?」

  「這是市委常委會上定下來的,當時你也在場。」汪思繼雖然嗓音不高,但一字一頓,回答得清清楚楚。

  「問題是市委組織部為什麼沒把馬韋謹推薦上來?」夏中民反問得乾脆俐落。「組織部不往常委會上推薦,常委會又怎麼研究?其實大家都清楚的,齊曉昶是個什麼樣的幹部?以前我們就反對,而且抵制過多次。但這一次沒通過,下一次拐彎抹角地就又給推薦了上來。讓我說,現在雖然還沒查清馬韋謹確切的死因,但我認為,這同齊曉昶的被提拔,有著直接的原因。一個在市委辦公室兢兢業業幹了近二十年的同志,而且已經主持工作快一年了,這次不僅沒有提拔,反而卻把他手下一個受過處分的,並沒有任何工作能力,也沒有任何工作經驗的人給提拔了起來,想想這對馬韋謹來說,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打擊。這對整個嶝江幹部隊伍的建設,將會產生多麼惡劣的影響……」

  「夏中民,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汪思繼終於沉不住氣了。「齊曉昶的提拔,是經過嚴密程式的,市委常委會上討論時也得到了大多數人的同意。不能因為個別人不同意,就對組織部的工作和齊曉昶本人的情況予以全面否定。再說,馬韋謹的自殺,即使是同這次安排有關聯,那又能說明什麼?從另一方面來看,他能產生這樣的極端行為,恰恰說明了他的輕率和固執,也說明了他確實不適合提拔重用……」

  「一個人如果沒有遭受到巨大的傷害、壓力和侮辱,他能輕易毀掉自己的生命嗎?」聽了汪思繼的這番話,夏中民不禁有些憤怒起來。「齊曉昶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不相信你心裡真的會不清楚?吃、喝、嫖、賭,貪污、受賄、挪用、欺騙、包二奶、假離婚,他的檔案裡裝著多少處分?警告,記過,停職檢查,留職察看……組織部審查考核時,怎麼會沒有看到這些東西?我希望將來你能給我們大家和幹部群眾一個滿意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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