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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祝大會的主席臺上,看著兩個少女優美的舞姿,格達不禁回憶起十五年前的往事

  那是在1936年春末夏初,紅軍長征路過甘孜,甘孜中華蘇維埃博巴政府成立大會上白瑪曲珍和志瑪央宗跳《孔雀吃水》時的情景……

  格達從記憶回到現實中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台下千百名人群中搜尋著什麼……

  主席臺下的人叢中,也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注視著主席臺上。她就是白瑪曲珍。忽然,她看見了格達從主席臺上走下來。於是,她便迎了上去。

  白瑪曲珍向格達彎腰施禮說:"你不是尊敬的格達仁波切嗎?仁波切吉祥!"

  格達主動地握著白瑪曲珍的手,驚喜地說:"啊嘖!白瑪曲珍!"

  "是啊!仁波切,這十多年過去了,你還好嗎?"

  "總算挺過來了。噢,現在解放了,不知你有何打算?"

  "志瑪央宗、向巴澤仁和我接到仁波切的信後,就決定把家都搬回來……我同女兒澤仁娜姆……"

  "你有個女兒?她阿爸是……?"

  白瑪曲珍羞赧地一笑:"符子忠。"

  格達想了想說:"那個一條腿受了傷的紅軍排長?"

  白瑪曲珍難過地點點頭。

  格達急切地問道:"符排長呢?我真想見到他。"

  白瑪曲珍咬著嘴唇,美麗的眼睛濕潤了。她轉過身去,朝一旁走開……

  草坪的一邊是一片疏落的柳樹林。林間搭起無數頂帳篷。

  格達走上前去,著急地問白瑪曲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白瑪曲珍望著遠處的雪山,慢慢地走著說:"去年冬天,牧場剛從秋季草場搬回冬季草場,我們來到雅礱江邊時,他看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同他爸一起,正騎馬趕著牛群過江……忽然,那個孩子被一個大浪卷走,子忠就急忙跳下馬,脫掉老羊皮襖,跳進冰冷刺骨的江水裡,拼命向那孩子游去。很快,他就把孩子救上了岸。當時,天寒地凍,孩子和他都被趕來的牧民用皮襖裹住……當天晚上,他就頭痛發燒,心慌氣緊。我去寺廟請喇嘛念了經,還買了藏藥,一連三天,病情不但沒有好轉,還越來越重。到了第七天,他就……就撇下我們母女走了!"

  格達惋惜地說:"多好的一個人啊,他一定是到天國去了……啊嘖啦!當時為什麼不來找我看病呢?"

  "來不及啊!從那裡到白利寺,快馬來回也得跑六、七天。"

  白瑪曲珍漸漸從痛苦中緩過來,她說:"不過,要不是當年仁波切你把那匹白龍駒給他騎,也許他還活不到去年。"

  "你的意思是……"

  "那年我們護送紅軍傷病員離開白利時,仁波切不是把你的那匹白龍駒給了符子忠騎嗎?第二天早晨,有十多個國民黨的兵追了上來。情況非常危急。子忠立刻決定由他留下來斷後,要我和向巴澤仁、志瑪央宗把傷病員趕快送走。那時,只有向巴澤仁不知從哪里弄來的一支叉子槍,他就對向巴說:"雖然你的槍法可能很好,但這打仗我可能要比你有經驗。於是,他便從他手裡接過槍。等我們離開後,他才躲到一塊大石頭後面去,等到騎馬追來的敵人走近了,他一槍就打死了走在前面的第一個,當敵人還沒回過神來時,第二槍又打死了一個,敵人被嚇的一個個滾鞍落馬,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他趁此機會換了個地方隱蔽起來。過了好一會,當敵人一個當官的伸出腦袋指揮其他人要搜索包抄過來時,子忠又是一槍把他打死在地,其餘的敵人只得丟下三具屍體撤退。子忠前去拾起三支槍,趕上三匹馬正準備離開,這時敵人才發現只有一個對手,就回馬追來。他扔下那三匹馬和三條槍,騎上白龍駒就向我們追來。白龍駒跑起來比風還快,敵人根本無法追上;又見越走前面的地勢越險要,就再也沒有追來了。後來子忠才對我說,當時向巴澤仁槍裡只有三發子彈,要是敵人真的向他沖過來,他連留給自己的子彈都沒有了,只能當俘虜,但他不願意,還不知道怎樣去了結自己呢!"

  "後來……"格達被符子忠的事蹟深深地感動了。"到了草原以後,你們……?"

  白瑪曲珍充滿對符子忠的崇敬,她說:"到了沙馬草原以後,在多呷活佛的幫助下,在沙馬寺附近,給我們撐起了三頂帳篷,給了糌粑、酥油、鹽茶,連燒火用的牛糞、油渣子柴都由寺廟和牧民送來了。不到三個月時間,紅軍傷病員都慢慢養好傷,唐桂生便領著八個女紅軍離開草原,向東北方向,經過青海、甘肅,去追趕紅軍的大部隊,他們離開後的情況我們就無法知道了。符子忠留了下來。他這個人的心眼好,人品也沒有說的,經過多呷活佛的聯繫,我和他就到離沙馬寺一天多馬程的一個部落裡去撐起帳篷住下來,一住就是十五個年頭。向巴澤仁也同志瑪央宗到另外一個部落去撐起帳篷成了家……"

  "難怪紅軍離開甘孜後的第三年,我曾給多呷仁波切去信尋找你們的下落,當時由於多呷仁波切到拉薩朝聖去了,寺廟其他人不知道你們的去向,所以就沒有聯繫上。其實,自從那年共產黨的代表與劉文輝主席在武漢會談後,甘孜的情況就好了許多,別說我們這些博巴政府的工作人員,就是隱藏下來的那些紅軍傷病員,當局也再沒有找他們的麻煩了。要是那時回到甘孜該有多好!"格達感歎道。

  "是呀,我們多麼想念家鄉啊!雖然我沒有阿爸阿媽,但有和我們同生死、共患難的鄉親們啊!特別是有仁波切你和白利寺那些喇嘛們,還有……"

  "世上總是好人多啊"格達說:"至於我麼,比起那些為人民而獻出了生命的先烈們來,真是微不足道。話又說回來,可惜符排長沒能活到今天,要是他還健在,看到今天的情景,他會高興的不得了!"

  "本來他早就對我說過,他一定要等到紅軍回來,哪怕等到頭髮花白。"

  "他沒留下什麼話嗎?"

  "早在他離開我們之前不久,我們就隱約聽到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解放軍就是當年的紅軍,已經解放了半個中國。當時,他就對我說,紅軍回來後,我年紀大了,已回不了部隊,但是,如果部隊像當年那樣要招收女兵的話,就把我們的女兒送去參軍吧,讓她去完成我們未盡的事業。"

  "你答應了?"

  白瑪曲珍點點頭。她說:"他臨終前,又提起此事……"

  他們邊說邊走到一座繡著吉祥如意圖案的白布帳篷前。白瑪曲珍彎腰作了個邀請姿式:"仁波切,請進!"

  格達走進帳篷,在藏桌前的卡墊上盤腿坐下。白瑪曲珍斟滿一碗酥油茶,恭敬地放到他面前:"請喝茶!"

  正在這時,向巴澤仁和志瑪央宗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向巴澤仁一眼就認出了格達。他說:"仁波切,請你猜猜我們都是誰呀?"

  格達驚喜地站起身來,分別地握著向巴澤仁和志瑪央宗的手,激動地說:"你們就是化成水摻進雅礱江裡,我也能把你們分辨出來。噢,你們十幾年來都是第一次回到甘孜,怎麼樣?這下不回沙馬草原去了吧?"

  心直口快的向巴澤仁說:"要回去的,明天就打算起程。我想儘快把西康已經和平解放的消息儘快告訴草原上所有的人……"

  向巴澤仁的話未說完,兩個身著節日盛裝的少女笑鬧著走進帳篷。

  志瑪央宗說:"你們兩個姑娘,還不快向尊敬的格達仁波切問好?"

  澤仁娜姆依偎在她阿媽白瑪曲珍的肩膀上,大大方方地微笑著。洛桑玉珍卻羞澀地躲在她阿媽志瑪央宗身後,露出姣好的臉蛋。

  格達打量著兩個少女說:"咦!她們不是剛才跳《孔雀吃水》的兩個姑娘嗎?"

  白瑪曲珍說:"是啊,她們兩個在一起成天就是笑啊!唱啊!跳啊!……"

  格達說:"現在就更應該唱啊!跳啊!春天來了,草原上的布穀鳥該放聲歌唱囉!"

  倆少女走到格達面前,彎腰恭敬地道"仁波切吉祥!"

  大家都圍著藏火盆周圍的卡墊上坐下來,喝著酥油茶,品嘗著又香又脆的油炸果子,暢談分別十多年來的酸、甜、苦、辣。末了,格達對白瑪曲珍和志瑪央宗說:"有件事想同你們商量,不知你們……"

  白瑪曲珍說:"仁波切請講。"

  格達說:"是這樣的,剛才在慶祝大會上我已宣佈了,大會決定要派出代表前去康定迎接解放軍,現在,還缺兩名婦女代表,我準備向大會籌備組推薦你們參加,來去時間在二十天左右,你們剛遷回甘孜,還未安頓下來,不知你們有沒有什麼困難?"

  白瑪曲珍略略思索,爽快地答應道:"只怕我們完不成任務!"

  格達看看沉默不語的志瑪央宗,說:"你呢?有困難吧?"說著,又看看向巴澤仁:"怎麼樣啊?"

  向巴澤仁樂呵呵地說:"這要問她自己。在我們家裡可是她說了算。"

  大家都愉快地笑了起來。

  志瑪央宗瞪了向巴澤仁一眼,不甘示弱地說:"我去。家裡的事,天塌下來還有他撐著呢!"

  大家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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