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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香格寺大殿被燒毀後的第二天傍晚,旺紮帶著他那支民團的殘兵敗將和被他們抓來的二十多個青壯年男人,倉惶逃往大雪山上的一條杳無人煙的山溝裡。一路之上,凡是有人煙的地方都留下了他們血腥的痕跡。 在一個只有二三十戶人家的小村寨。他們"光顧"了每一戶村民,見什麼搶什麼。凡有反抗者,輕則皮鞭,重則開槍殺人。有一個民團的小頭目帶著幾個嘍囉到一個老阿爸家去搶走一小塊酥油餅,老阿爸死死抱住一個民團隊員的腿,哀求他把酥油餅留下,小頭目惡狠狠地警告說:"你再不鬆開手,我只能在你這條老狗的身上留下一個子彈窟窿。"老阿爸不信他真能幹出那樣傷天害理的事來,仍不肯鬆手,小頭目急了,舉手就是一槍,老阿爸先是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接著便含恨倒在地上,結束了他那悲慘的一生。 槍聲震驚了整個山村。村民們不顧一切跑來觀看,發出陣陣怒吼聲,男人們都拔出腰刀要同他們拚命。 正在這時,旺紮匆匆趕來,見此情形,他立即滿臉堆笑地對村民們說:"各位阿爸、阿媽、阿哥、阿姐,只怪我管教不嚴,誤殺了老阿爸,我是決不會放過兇手的。不信請大家看說著,他真的一抬手便開槍把那個小頭目打死。" "啊嘖!"村民們面面相覷,竟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但它確實是發生了。 在另一個邊遠的小山村,民團又開始了大肆搶劫,特別是對食物,無論是青稞、小麥、糌粑、豌豆,還是酥油、奶渣,甚至幹元根塊、幹元根葉子都不放過。但被抓來的那些青壯年男人都不敢動手。旺紮發現後,惡狠狠地對他們說:"你們不要只站在那裡看熱鬧,指望人家找糧食來塞你們的肚子。要吃糧食都得自己去找,聽見了嗎?" 於是,這些青壯年男人只得遲遲疑疑的參加到搶劫的行列,去幹他們從未幹過的勾當。 為了避開魔鬼旺紮,向巴澤仁跟著他的一個名叫烏金的同村人走進一戶極為貧困的人家。這是一間居中並排支撐著兩根柱頭的小房屋。屋的一角,用三塊石頭撐著一個已經破了一個大口子的砂鍋,旁邊放了一個癟癟的小糌粑口袋,屋的另一角的麥草堆裡,躺著一個形容枯瘦的老阿媽。烏金提起那個小糌粑口袋就欲離去,向巴澤仁嗖地從他手裡抓過口袋,氣勢洶洶地說:"這樣的事情你烏金也幹得出來啊!你大概不是你阿媽生的吧?可你又是從哪裡來到這個世上的呢?你沒看見這個老阿媽正病倒在麥草堆裡,就靠這點少得可憐的糌粑活命嗎?畜牲!" 烏金被向巴澤仁兇狠的樣子嚇了一跳,只能放下糌粑口袋咕咕噥噥地走了。向巴澤仁把糌粑口袋往麥草堆裡一塞,和顏悅色地對老阿媽說:"我把口袋放到麥堆裡去了,千萬不要被那些人看見,他們根本就是一群土匪,一群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接著,他從懷裡掏出身上僅有的一塊小錢幣,放在老阿媽的手裡,說:"拿著吧!把它放好,同樣不要被那些人看見。" 老阿媽一把抓住向巴澤仁的手說:"布(小夥子)!你真是一個好心腸的人啊!可你……可你為什麼會同那些人在一起呢?羊是不能同狼在一起的……" 向巴澤仁無言地搖搖頭,轉身走出小屋。 夕陽西沉,大地漸漸暗淡下來。向巴澤仁被這夥烏合之眾押解到一條不知名的山溝裡後,他同另外兩個人被分到一個小分隊裡,這仨人中恰好就有烏金。他們的第一件要幹的活,就是要把小分隊的三頂牛毛帳篷搭起來,然後分別出去砍油渣子(生長在草原上的一種叫小杜鵑的植物)。烏金緊緊跟在向巴澤仁後面。走出不到一百步遠,向巴澤仁驀地轉過身來,劈頭蓋腦地說:"你為什麼像影子一樣跟著我呢?怕我逃跑是吧?" "麻惹(不是),麻惹!阿哥澤仁,你聽我說,今天上午在那個老阿媽家是我的錯!我只想到自己不好交差,根本就沒有想到那個老阿媽有多可憐!看在過去我們是一塊長大的朋友面上,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一定會改的。你叫我幹啥我就幹啥,求你了,阿哥……" 向巴澤仁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去。烏金立即趕上他,同他並肩走著,再次求他饒恕! "你回頭看看,沒看見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我倆,又有多少支槍口正瞄準我們嗎?"向巴澤仁悄聲說。 烏金偷偷回頭一看,不僅有無數雙眼睛在監視著他們,而且,暮色蒼茫中,正有兩個騎馬跨槍的人跟了上來。他頓時感到毛骨悚然。 向巴澤仁同烏金走到山溝陰面長著結滿冰淩的油渣子的斜坡上,在被監視下開始用腰刀砍柴。由於山風呵呵地刮著,雖然帶槍的人離他倆不足十米之地,如果他們輕聲說話,帶槍的人是聽不到的。於是,向巴澤仁低聲對烏金說:"你剛才說,我叫你幹啥你就幹啥,我叫你逃跑,你敢不敢?" 烏金膽怯地說:"這個……當然,只要阿哥你敢跑,我就跟定了!覺仁波!" "噓!"向巴澤仁提醒他說:"當心順風被他們聽見!" 烏金小聲說:"他們聽見又怎麼樣?其實,他們中也有不少人是被逼上山來的,還有支差來的。昨天我就聽見有兩個人在悄悄說話,他們想回家。" 向巴澤仁說:"我更想回家。我被抓來以後,不知我阿爸阿媽怎麼樣了?唉……!" 烏金不無擔憂地說:"不過,……要是我們真的逃回去了,不知紅軍又會對我們怎麼樣?" 向巴澤仁說:"這也是我最擔心的一件事。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打聽好,不要逃出狼窩又掉進虎口,那就更慘囉!" 向巴澤仁和烏金被派擔任麻欽,每天背水、熬茶、煮坨坨牛肉、打柴,盡幹一些女人們幹的活。向巴澤仁不是不會幹,而是不願意幹。但成天處在那些土匪的淫威之下,也不得不幹。一天下午,當他同烏金正準備到附近去打柴時,一個逃跑的中年漢子被抓到後押回來,綁在一頂大帳篷前的木樁上。他知道那頂大帳篷是大隊長旺紮住的地方,更知道那人即將面臨滅頂之災。可正在那時,全大隊的一百多號人忽然被集中去那裡。旺紮從帳篷裡走出來,貌似平靜地邁著方步,眯著小眼睛盯緊那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才旺仁真。"那人膽怯地回答。 "你不是想逃嗎?逃到哪裡去?想去拉薩朝聖洗清你的罪孽,還是回家鄉去投奔紅軍?" "我……哪裡也不去,我想回家。我家裡還有阿爸阿媽和孩子……" "應該還有一個漂亮的老婆,對嗎?哈哈……" "我……" "好吧!我成全你。"旺紮爽快地說:"你總不能走路回去吧?一定要有一匹好馬。好馬我們隊裡有的是,隨你挑,包括我騎的那匹大黑馬。來人,給他鬆綁!" 才旺仁真被鬆綁後膽怯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旺紮轉向大家提高嗓門說:"大家聽著,凡是不願意跟著我旺紮幹的人,統統都可以走,去你們應該去的地方,但是今天不行,今天我只能放走他一個。"說著,他又讓他的隨從拿來一塊銀元,親手放在才旺仁真手上,才旺仁真不敢接受,卻撲通一聲跪下,連聲說:"謝謝大隊長開恩,謝謝大隊長開恩!……" "快滾吧,還囉嗦什麼!?"旺紮的隨從牽來一匹大黑馬把韁繩交到才旺仁真手裡後罵道。 才旺仁真牽過馬,疑惑地望著旺紮。旺紮不理睬他,卻轉過身去望著烏雲密佈的西邊天空。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旺紮怎麼會對才旺仁真如此發善心,不知他究竟想要幹什麼,但旺紮確實這樣做了。這不,才旺仁真這時已經騎上馬慢慢離去,邊走邊擔心地回過頭來窺視,直到走去五十步開外,他才猛然一提韁繩,雙腿一夾馬肚飛快地馳去。可就在這裡,隨著"砰砰"兩聲槍響,才旺仁真中彈栽倒在地。"啊嘖!"在場的人都不禁叫出聲來,這時才知道旺紮真正幹了些什麼。 目睹這一切發生後的當天晚上,向巴澤仁悄悄對烏金說:"逃也一定要選擇好時機,千萬不要逃不掉反把自己的性命白白給送掉了。" "可是,哪裡去找恰當的時機呢?" "機會肯定會有。等著吧!我相信那樣的時機離我們已經不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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