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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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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接觸了紅軍的格達,一夜心潮難平。他不明白,這些紅軍千里迢迢來到高原,不懼千難萬苦,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這個問題,使他後來一直想了許多日子。現在他想更多地瞭解一些紅軍,特別是想見到他們的長官。今天一早起床,他在自己的小經堂裡做過早禱、喝過早茶後,便急忙帶上益西群批騎馬朝附近一個駐紮有紅軍的村子走去。

  晨光熹微,寒風刺骨。格達騎馬走在路上,看見道旁大片荒蕪的土地,他擔憂地說:"是該備耕的時候,不少村民都躲到外鄉去了,搞不好春種,秋天哪來好收成,往後他們的日子怎麼過啊!?"

  平時說話不多的益西群批這時禁不住說:"真該讓那些躲到外鄉去的人回來看看。其實,紅軍可能不像那些本波說的那麼壞。"

  益西群批的話使格達多少感到有些意外。他說:"你也這麼看?"

  "是啊!本來就是金子,怎麼能把它說成黃銅呢?"

  他倆正說著,白瑪曲珍匆匆迎面走來。她一看見騎馬走在前面的格達,立即讓在路旁彎腰低頭問好:

  "仁波切吉祥!"

  格達勒住馬韁讓白龍駒停下來,說:"是曲珍姑娘啊!這麼早你到哪裡去呀?"

  白瑪曲珍抬頭環顧左右後,放低聲音說:"仁波切,我正找你呢。"

  格達說:"什麼事,看你急的……"

  白瑪曲珍神色緊張地說:"聽說前天晚上紅軍把香格寺燒了,村裡的人都在傳說,紅軍要消滅宗教……"

  格達大為驚詫地:"你該沒有聽錯吧?是紅軍放火燒的?"

  "大家都這麼說,所以我才來問仁波切……"

  "啊!我怎麼不知道。"

  格達感到此事非同尋常。要真的是像那些傳言所說,這些天來他心中唯一的那一絲希望之光就將泯滅,因此,他必須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於是,待白瑪曲珍離開後,他們就扭轉馬頭,朝西面雪山腳下那個邊遠的香格村走去。

  當他們騎馬來到香格村時,村裡有一座村民的樓房頂上正冒著"煨桑"輕煙。格達看見這"煨桑",又看見這家院子門前橫拉著一條經幡,他知道這是家中有病人的標誌謝絕來訪。但他倆仍然下馬向大院門前走去。

  正在這時,一個老阿媽打開大門走出來。

  格達親切地問道:"請問老阿媽,你家莫不是有人生病了嗎?"

  老阿媽一眼認出他主僕二人。喜出望外,她說:"是格達仁波切啊,快請進屋去給我老伴看病吧,我們正愁去不了白利寺請仁波切你看病呢!"

  格達說:"香格寺的更呷活佛不也習藏醫嗎?怎麼沒去請他?"

  老阿媽膽怯地四處張望一下,說:"仁波切,請進屋後再說吧!"

  格達和益西群批跟著她向院子裡面走去。

  老阿媽邊走邊神秘兮兮地說:"香格寺的大經堂被紅軍燒毀啦,更呷活佛氣病了,整天閉門不出,所以他怎麼能出來看病啊!不過"老阿媽拉長聲音說:"我還是去香格寺點了酥油燈,去請尼桑喇嘛念了經……"

  "你家裡的病人好多了吧?"格達邊走邊問。

  老阿媽搖搖頭:"好像還加重了一些……"

  他們說著,已經走上二樓來到一間臥室。

  躺在床上一個名叫羅布的老人見格達走來,清瘦的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

  格達立即在床前坐下來為他看病。經過把脈、看尿樣和尋問病史,他感到有些蹊蹺。於是直截了當地說:"阿爸羅布,你家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羅布瞥了老伴一眼,支支吾吾地說:"沒……沒有啊!"

  格達抿著嘴淡淡地笑了笑。洛布的老伴阿媽旺呷臉上立即浮現出一片羞愧的潮紅。過了一會兒,她才痛惜地撫著老伴花白的頭髮說:"他昨晚一夜未睡著,今天早晨一看,他的頭髮就比原來白了好多……。"

  "啊!"至此,格達心裡更加相信,這個家確實發生了什麼不幸。他說:"那麼,今天上午阿媽多呷去香格寺點酥油燈、請喇嘛念經不僅僅是為了香格寺被燒的事吧?"

  "不是!"羅布終於忍不住說。

  "那又為的是什麼呢?"

  "因為、因為我們的兒子被民團抓走了……"

  "是嗎?"格達不無吃驚地說:"他被抓到什麼地方去了?"

  "真的不知道,覺仁波(對釋迦牟尼佛發誓)!"

  羅布已對佛發誓,格達再也不便追問下去。只是問道:"你兒子叫什麼名字?"

  "向巴澤仁"。

  劉伯承在自己的辦公室閱完一份電報後,拿起電報走進朱德辦公室。他將電報遞給朱德後說:"據團剿匪一小分隊偵察報告,香格喇嘛寺是被我軍擊潰的民團的一股匪徒燒毀的,目前這股匪徒已向大雪山那邊逃竄,我小分隊正在跟蹤追擊。"

  "啊!"朱德說:"這完全在我們的預料之中。敵人的又一個陰謀破產了。但這絕不是敵人的最後一個陰謀啊!"

  劉伯承說:"是的。由於我軍大軍壓境,國民黨殘餘勢力和地方少數反動分子是暫時隱蔽起來了。但他們並不甘心失敗。他們一方面繼續脅迫離鄉的群眾不回鄉,一方面倡狂地進行各種破壞活動,嚴重地影響了社會的穩定。"

  "所以,我們下一步應在繼續深入宣傳黨的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擴大紅軍的影響,動員離鄉群眾早日返鄉的同時,要狠狠打擊敵人的各種破壞活動,這樣才能使老百姓安居樂業。"朱德說罷,翻了翻排程後接著說:"當前還有一項重要的工作,那就是要把各族各界代表懇談會開好。而在開會之前,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分別到一些土司、頭人、活佛、堪布、農、工、商代表家中去做好訪問工作。"

  劉伯承說:"這項工作聯絡部已經有個安排意見,我已通知他們立即送來請總司令審查。"

  "報告!"這時隨著聲音,聯絡部的一個部長走了進來,呈給朱德一個資料夾。

  從病人洛布家出來,根據羅布的老伴提供的線索,格達和益西群批來到香格寺更呷活佛的住地。

  更呷活佛已年逾古稀。過去同格達少有接觸。但格達在甘孜的名望比他高,所以,當格達親自來到他的住地為他看病時,他有些受寵若驚,對格達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他們互致問候、寒暄一陣之後,格達便開始給他看病。

  格達邊把脈邊觀察他的臉色,然後,走到外屋觀察倒在一個大石窩裡的尿樣。不一會兒,格達走回病榻前,對老活佛說:"古學啊,你的病不甚嚴重。主要的是要把心放寬一些,不要過多地為經堂被燒毀的事而難過,更沒有必要為那些謠言而擔驚受怕。"

  老活佛臉色陰沉下來。他好一陣才說:"話是這麼說,不過,香格寺雖然是一個只有幾十個紮巴的小寺廟,但它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從記載上得知,寺廟從未遭到過如此劫難,怎不令人痛心疾首啊!"

  格達試探著問道:"那麼,這場災難是誰帶來的呢?"

  老活佛吞吞吐吐地說:"放火者說,他們是紅軍。"

  格達想了想說:"他們穿的什麼服裝?"

  "那個頭目穿的是灰色制服。"

  "其餘人呢?"

  "老羊皮襖!"

  "講的是藏話還是漢話?"

  老活佛脫口而出:"當然是藏話,也說幾句不熟練的漢話。"

  "是本地藏話還是……?"

  老活佛看了看在場的其他人,似乎不願說出真相。格達示意其他人離去後,老活佛才接著小聲說:"那頭目我曾經見過。"

  "什麼時候?"

  "去年冬天……"接著,老活佛說:"前天深夜。一夥人闖進香格寺大殿。大殿裡突然燃起了大火,濃煙滾滾。我一發覺,便立即趕了過去。剛跨進殿門,就碰見那幾個縱火的人。其中一個穿著灰制服頭目模樣的人惡狠狠地對我說:'我們是紅軍。紅軍就是要消滅宗教,在十天內把甘孜所有的寺廟都燒光……'那人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威脅說,'你們只能這麼說,要是你們再不想活在世上吃糌粑的話,你就隨便去說吧!……'就在那個頭目說最後那句話時,使我想起了去年冬天的一件事:那天,我準備到東穀寺去請回一張唐卡佛像,剛走到庭卡上去不遠的一個山彎裡,就遭到幾個土匪攔路搶劫,搶去了我一百多塊藏洋,而那個土匪頭子很像是這個自稱紅軍的人啊!更奇怪的是:我們還沒對任何人說出縱火者是誰時,村裡已經傳開了,說是紅軍燒了經堂……"

  格達不住點頭:"明白了。看來這是事出有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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