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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克刀登神情沮喪地坐在紅軍某師師部的一間屋裡。

  劉團長走進來,後面跟著一位藏族戰士。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夏克刀登把頭扭向一邊。

  劉團長卻笑著說:"大頭人啊!請喝碗酥油茶吧!"

  夏克刀登慢慢扭過頭來,狐疑地看著藏族戰士倒茶。

  劉團長端起一碗茶,對天彈灑後說:"大頭人,請喝呀!"

  夏克刀登從戰士手中接過茶碗,遲遲不喝。

  劉團長寬釋地一笑說:"請放心啊!"說著,自己先呷了一口。

  夏克刀登顯得有些尷尬,急忙申辯:"不不!我是想,你們紅軍未必也會喝酥油茶……"

  劉團長仍然微笑著說:"入鄉隨俗嘛!再說,這酥油茶有什麼不好,香噴噴的,我們紅軍的指戰員想喝還喝不上哩!這茶還是我們這位藏族戰士特地為大頭人打的啊!"

  夏克刀登不無吃驚地:"他……?藏族……?這麼年輕!"

  劉團長說:"你別看他年紀輕,入伍快一年了,他是去年我軍路過金川時參的軍。"

  夏克刀登似有所感,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劉團長話鋒一轉說:"大頭人去過內地吧?"

  夏克刀登不解地看著劉團長說:"去過,還不只一次呢!"

  "那麼,過去你聽說過我們紅軍嗎?"

  "早在去年你們攻打瀘定橋時我就聽說了,只不過我身居草原,對你們紅軍還是知之甚少。"

  "所以我說,我們之間這次發生的摩擦,應該是一場誤會。"

  夏克刀登竭力推脫自己責任。他說:"我只不過是在執行格旺鄧登土司的命令罷了……"

  "可他為什麼早就逃之夭夭,而讓你來為他賣命呢?"

  夏克刀登無可奈何地說:"你讓我說什麼好呢?事已至此,說什麼都無濟於事。我只是不知你們到底要怎樣處置我。但無論怎樣處置,在處置我之前,我想見一見你們的最高長官。"

  劉團長笑道:"我們不叫長官,而稱首長。正好我們的朱總司令和劉總參謀長都到朱倭來了,但不知他們現在有沒有時間……"

  劉團長正說著,朱德和劉伯承健步走了進來。

  英俊威武的朱德說:"我們這不就來了嗎?"

  劉團長立即站起身來,向兩位首長舉手敬禮報告說:"首長,剛才我正準備去師部報告哩!不知你們已經到這裡來了。"他轉身對夏克刀登介紹說:"這位就是我們紅軍的朱德總司令,那位是劉伯承總參謀長!"

  夏克刀登吃驚地望著眼前這兩位威名顯赫的紅軍將領,自慚形穢地把視線轉向一邊。

  朱德同劉伯承相視睿智地一笑。然後對夏克刀登說:要是我沒認錯的話,你大概就是玉降草原的大頭人夏克刀登先生吧?先生的大名去年我們紅軍進入瀘定時早就聽說過了,我們真是不打不相識啊!""

  "啊呀!……我……"神情窘迫的夏克刀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不知大頭人為何要見我們呀?"朱德和顏悅色地問道。

  夏克刀登慚愧地說:"剛才我已對劉團長說過了。其實,我想對兩位首長說的還是這樣一句話:此次本人完全是奉命行事,冒犯了貴軍,還請多加原諒!"

  劉伯承微微一笑道:"這事總司令和我早就預見到了。此次大頭人同我軍交戰,一是受格旺鄧登的指派,二是對我軍的性質、任務和此次到甘孜來的目的還不甚瞭解,不知者不為過嘛!"

  "哎呀!……這完全是由於本人深居草原、孤陋寡聞所致。"

  停了一會兒,他接著說:"雖然,就在昨天,白利寺的格達活佛就專程到卡攻來勸阻過我,說紅軍是一支不可輕視的隊伍,特別提醒我不要低估紅軍的力量,要我謹慎行事,然而我……"

  劉伯承說:"昨天發生的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重要的是現在。"

  朱德嚴肅地指出:"當前,擺在大頭人面前的路有兩條:一條是走老路,繼續為虎作倀,與人民為敵,同我軍繼續打下去,拚個魚死網破;一條是棄舊圖新之路,就是要摒棄前嫌,以國家和民族的利益為重,站到人民一邊,同我們竭誠合作,為支援紅軍北上作出努力。何去何從,希望你在我們這裡小住幾日,到處走一走,看一看,聽一聽;回到玉隆後,認真地、仔細地想一想,然後再作出自己的選擇。"

  夏克刀登急忙說:"沃呀(是的,好的)!沃呀!請給我時間,是應該動腦子好好想一想的時候了。"

  昨天下午,格達悶悶不樂地從林蔥回到寺廟,心裡一直忐忑不安。他不知道下一步夏克刀登將會如何動作。當然,他也設身處地地為夏克刀登考慮過,夏克刀登要想擺脫格旺鄧登的控制卻也難,他就像一匹被人攥著韁繩的烈馬,很難逃脫被人使喚的命運。

  今天早上,天剛黎明,在由林蔥到朱倭這一線,不該發生的戰事終於發生了。一陣陣槍聲和喊叫聲傳來,正在自己拉章裡念經祈禱的格達,急急忙忙走到大殿的平頂房上去觀看。原來,在距白利寺不足一裡之遙的開闊地帶,夏克刀登的一隊隊騎兵正"啊嗨嗨--"地嚎叫著向紅軍陣地沖去。隨著一陣隆隆炮聲,騎兵紛紛墜地,人仰馬翻。格達憂心如焚,手撚佛珠,嘴裡不斷地念起"唵嘛呢叭咪吽。"

  寺廟住持這時也氣喘吁吁地走了上來。他默默地站在格達身旁,看著眼前這一驚心動魄的廝殺場面,許久才說出一句話來:"又有多少生靈遭塗炭啊!"

  格達憤憤地說:"這都是那個利令智昏的格旺鄧登造的孽!還有那個夏克刀登認為自己有多麼了不起,一意孤行偏要去為格旺鄧登賣命,為什麼就不能從格旺鄧登的魔掌中跳出來呢?……"

  這時,益西群批走上平頂來請格達回去喝早茶。格達只是嘴裡答應著但並不動身。

  他倆就這樣在房頂上一直等到那場戰鬥結束,才邁著沉重的腳步走下來。

  回到拉章,格達焦灼不安地在屋裡踱來踱去。從剛才的戰鬥場面看來,連不懂戰爭的人也知道無疑是夏克刀登的騎兵遭到了慘敗。夏克刀登現在的情況怎樣?也許格旺鄧登正在指責他無能或者……他派益西群批去探聽情況,太陽偏西了還不見益西群批的身影,直到昏黃的太陽消失在西邊雪山後面益西群批才神色慌張地趕了回來,他帶回的消息讓他大為驚訝夏克刀登成了紅軍的俘虜!威震康北高原的大頭人頃刻之間竟成了紅軍的階下囚。他立即撚動手裡的佛珠算卦,為夏克刀登預測吉凶。

  黃昏時刻,住持才走來告訴格達這個遲到的消息。他憂心忡忡地說:"不知道紅軍會如何處置夏克刀登,也許不會把他給殺了吧!?"

  格達搖搖頭,胸有成竹地說:"不會!對他那樣有聲望的大頭人紅軍是不會殺的,但也不會輕易放過他。我剛才已算過卦,菩薩會保佑他平安吉祥!"

  住持立即轉憂為喜。他說:"是嗎?仁波切的卦總是算得很准的,但願這次也不例外。"

  僅僅兩天之後,格達的預言就得到了印證:這天上午,格達同住持參加完全寺的早禱走在那條回住地的長長的通道上,益西群批從後面趕來,雙手呈給格達一封信。這是一封沒有信封的折疊考究、拆開以後便難以復原的信。格達站在原地拆開信看後,臉上立刻浮現出多日以來難以見到的笑容。他急忙把信遞給住持。住持接過信一看,情不自禁地讀出聲來:

  尊敬的格達摯友:

  此次本人受德格土司格旺鄧登指派,率騎兵前來甘孜阻擊紅軍,孰料成了紅軍的俘虜。幸得紅軍寬宏大量,不計前嫌,放我回玉隆。事前未聽您的忠告,鑄成大錯,無顏面對老友,改期再登貴寺拜訪。

  紮西德勒!

  夏克刀登即日

  住持讀完信激動得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格達笑了笑道:"夏克刀登這頭走錯了路的獅子,那天我怎麼勸他也無濟於事,想不到他第一次成了俘虜。也許這樣能讓他的頭腦會更清醒一些。但願他能從中吸取教訓,而這也是他一生最後一次成為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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