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風語② | 上頁 下頁
二十


  李政說:「我今天來,有些話還真是難以啟唇,但事關二老及陳家鵠的榮譽和安危,我也不能不說。怎麼說呢,剛才伯母也說了,雖然薩根是不是間諜現在可能尚未有定論,但懷疑他是肯定的。因為懷疑他,所以軍方有關部門自然要跟蹤調查他,在調查他的同時,偶然發現他與惠子的關係有些不正常。」說著拿出惠子與薩根親密接觸的一遝照片,「你們看,倆人經常同出同行,舉止親密,關係確實有點……不太正常啊。」

  家鴻看了照片,如獲至寶,一張張遞給母親看,「你看,媽,你看,爸,像什麼話!我說嘛,她就是個狐狸精,家鵠是瞎了眼!」

  二老看了照片,像吃了蒼蠅一樣的難受。尤其是陳母,心裡甚是驚疑,但嘴上還是為兒媳辯解:「薩根是她叔叔,對她好一點也沒什麼吧。」

  「就怕是太好了!」家鴻不客氣地說,「媽,你啊,我看完全是被她裝出來的假像矇騙了,到這時候還在替她說好話,這不明擺著的嘛,一對狗男女,男盜女娼,說不定全都是鬼子的走狗!」

  父親狠狠地剜了兒子一眼,發話道:「你上樓去!這兒沒你的事。」

  李政送家鴻出門,回來看看怒目圓睜的陳父,緩和地說道:「當然,從這些照片也許還不能確定什麼,不過……」

  陳父說:「不過什麼,既然說了還是說透了為好,不要藏藏掖掖。」

  李政說:「我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一些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你比方說薩根明明是在為日本人做事,這一點惠子也許比我們都清楚,但她知情不報不說還為他狡辯。再比如說惠子憑什麼能得到這麼好的工作?試想,惠子並不懂飯店經營,怎麼就那麼輕易進了這麼好的飯店工作?而且一去就是人上人,一個人一間辦公室,薪水也是不菲啊。」

  陳母說:「這是薩根給她找的。」

  李政說:「是啊我知道,那天我在場,這是薩根一手操辦的。但你們想過沒有,惠子在美國待過多年,英語講得很好,他薩根為什麼不在大使館給她找個工作,而偏偏要安排她去重慶飯店?那個地方你們想必也聽說了,那可是藏汙納垢之地,風氣很差的啊。」

  李政見二老吃驚不悅的神色,有意退一步,「當然,也許是我多慮了,那是最好,只怕沒有這麼好的事。我的意思,你們暫且權當我什麼也沒說,不妨自己感覺一下。」

  說得二老黯然神傷,因為「感覺」就在眼前,那麼大的感覺啊,他們殷殷盼望出世的小孫孫變成了一塊血布。人老了,總是有點迷信,因為經歷的多了,懼怕的多了。那天陳母看見自己的小孫孫化為一攤血,那個傷心啊別提了,就像看見一個真活人走了。最後離開醫院時,她悄悄把那張血床單帶走了,因為她心裡把未出世的小孫孫當成活人了,既然是人,死了當然要善待「屍體」。現在這塊未經洗滌的血床單,被老人家藏在一個鐵盒子裡。

  送走李政,二老徑直上樓去睡覺,經過惠子房前時,陳母欲進去問個寒暖(這兩天都是這樣),卻感到腳步異常沉重,邁了兩步,便退回來了,默不做聲地尾隨著老頭子去了臥室。心亂如麻,上了床也睡不著,陳母以為老頭子睡著了,悄悄起來把那塊血布拿出來,撫摸著,像在撫摸自己痛楚的心。

  陳父其實沒睡著,聞此異常,嘀咕一句:「你在幹嗎呢?」黑暗中,老頭子伸出手,順著老伴的手摸過去,摸到是一塊布,「這是什麼?」

  陳母沉浸在自己的悲情中,哀歎一聲,抱怨道:「你說這叫什麼事?那天她出門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真見鬼了……」

  陳父聽出她在說什麼,歎口氣安慰她:「別哪壺不開提哪壺,睡覺吧。」

  「你睡吧,我睡不著。」陳母覺得心裡堵得慌,渴望一吐為快,「我們難受得睡不著覺,她會難受嗎?」

  陳父說:「孩子是她的,能不難受嘛。」

  陳母說:「誰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說不定是她自己要求打掉的!」

  陳父驚得一把抓住老伴的手,「這……不會吧?」

  陳母抓起老伴的手,舉到嘴邊咬著,想忍住悲傷,終於還是忍耐不住,抽泣著說:「什麼會不會,人一旦變壞了,什麼事都會做得出來的。我甚至懷疑……那孩子還不知是誰的呢。」

  「你胡說什麼!」陳父小聲呵斥。

  「我胡說?」陳母泣得更添聲勢,「你沒有看到嗎?像什麼樣!有事也不該是他在那兒,你沒聽,所有醫生護士都以為他們是夫妻,這成什麼體統!她可以不要臉,我們陳家丟不起這個臉……」

  陳父聽後默然,顯然,他的態度已經更傾向於認可這種說法。

  雖然陸從駿不是什麼算命先生,但他在幾公里之外已經算到二老此刻難過的心情和部分對話的內容。這不難算的,正如幾天前他就算到惠子肯定會有那麼一天:孩子,變成一攤烏黑的血,前途,變成一個猙獰的黑洞……惠子厄運的帷幕已經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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