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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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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 美國駐華大使館位於使館區臨江北路一號(現渝中區健康路一號),其建築坐西向東,臨江,磚木結構,兩層樓;通高十米,面闊三十二米,進深十二米,有房屋二十八間,外牆紅磚勾白縫,拱形門柱,帶回廊,風格典雅,仿巴羅克。毗鄰的是美國新聞處,同是西式磚木結構,一樓一底,通高八米,面闊二十六米,進深七米,共有房屋十五間。 這一天上午的早些時候,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緩緩停在美國大使館樓下,車上下來兩個人:杜先生和他的秘書。杜先生推開秘書過分貼身的跟隨,抬頭望瞭望插在樓頂、在風中飄揚的星條旗。便踏著臺階一步一步往上走。 昨晚又下了一陣雨,把臺階沖洗得乾乾淨淨,像新砌的似的。雨後清新的陽光灑滿街道。灑滿青蔥的梧桐樹林,將整個美國大使館都托浮在一片綠雲之上,托浮在燦爛的陽光中,顯得卓爾不群,扎眼刺目。作為國民政府的先遣官員,杜先生剛到重慶時,一眼相中這座具有歐洲藝術情調的建築,把它巧妙地轉為公產,納在自己名下。他曾計畫要將它劃給國民政府下面的一個藝術委員會作陳列館用。可美國大使館西遷到重慶後也看中了這座建築,竟不由分說地通過上層關係把它從杜先生手裡強買了過去。買就買了,沒什麼的,問題是大使閣下仗勢欺人,自始至終沒有和杜先生見上一面,這就有點小瞧人了。為此,杜先生對大使詹森先生一直耿耿于懷,沒有必要的外交事務,他是絕不到使館來的。有時坐車路過這裡,他也要別開臉去,儘量不去看它。 今天之行,杜先生是在期待中的。自組織刊發了那篇報導後,杜先生就開始等待美國大使館找他問罪。他已從陸所長給他的分析報告中確信,薩根不僅是日本間諜,還可能在使館內窩藏有秘密電臺。杜先生就是要趁此機會,向美方提出抗議,讓薩根滾蛋。 會見是在二樓的接待室裡進行的。由於大使詹森不在重慶,接待杜先生的是薩根的頂頭上司施密特先生,他是美國大使館的政務參贊,大使不在,由他臨時代辦管理使館事務。施密特先生身材高大,作風幹練,西裝革履,很有幾分紳士風度,也很有美國人那種大模大樣的派頭。他匆匆走進接待室,見到杜先生,立即停住腳步,臉上交織著怒氣和倨傲,昂然站在屋子中央,仿佛在等待杜先生驚慌失措地道歉。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杜先生只是彬彬有禮地除去手上的白手套,鎮定自若地走上前,撫胸微微一躬,說:「尊敬的施密特先生,我是杜德致,很榮幸能在這裡與您相見,我謹代表……」 施密特先生挺著胸脯,傲慢地打斷了他的話,拍著茶几上的報紙,直奔主題,「聽說這是您簽發的稿子?」杜先生點頭稱是。施密特先生冷冷地看著杜先生,「光敢做敢當不夠,我要您給我一個明確而又可以讓我接受的理由——您憑什麼要傷害我個人和美國政府?」 杜先生微微一笑,說:「先生閣下,準確地說,是您的人在傷害我和我的政府。雖然您這兒秋毫無損,但是三天前的夜裡,就在這兒向西六公里之外,炸彈丟了一地,大火燒了一夜,死者親人的哭聲震天動地……」 「這跟我美國政府有什麼關係?」施密特先生又一次打斷杜先生的話,那種所謂的紳士風度蕩然無存,有的只是美國人慣有的霸道和傲慢。 「有關係,」杜先生不卑不亢地說,「正如報上所言,這一切都是由您的一個部下一手策劃並指揮的。」 施密特先生略略一怔,但倨傲的神情絲毫不減不損,目光依然咄咄逼人,瞪著杜先生,「誰?今天我把您請來就是要討一個說法。這個日本間諜是誰?有名有姓地報來。恕我直言,如果你說不出個所以然,對不起,我將以我們國家的名義向貴國政府狀告您!」 廢話,要說不出個所以然我怎麼敢摸你的老虎屁股?杜先生淺淺笑著,莊重地說道:「好的。但是,如果我告訴您這個人,我也將以我們國家的名義要求您將此人驅逐出境,永遠不要再踏入我國領土!」 「不但要有其人,還要有其證據。」施密特先生提高聲音說。 「只要閣下站在公正的立場上,我相信什麼都會有。」 「說,是誰?」 「您的下屬,薩根先生。」 施密特先生怔住了,但依然挺著胸脯說:「對不起,空口無憑,我要證據。」 杜先生便將準備好的文字資料和幾張薩根從事間諜活動的照片,交給施密特先生。照片清晰地記錄了薩根派汪女郎打探地址、去被服廠察看虛實、去糧店與少老大接頭等情況,人證物證俱全。文字資料有兩份:一份是詳細地講述了他勾結日本間諜惠子,不擇手段地組織謀害了一名從美國留學回來的中國數學家陳家鵠——這次轟炸的本意是要殺害他,並羅列了這次轟炸的傷亡情況,另一份則顯示了薩根在日本多年的生活軌跡,他與日本軍方的曖昧關係——他的日本老師是個狂熱的軍國主義分子,其兒子還是日本軍方的一個情報官,惠子是他們派出的間諜,云云。 「除此之外,」杜先生口頭補充道,「我們還接到過幾個匿名電話,說貴國使館內暗藏有日本國間諜,一直在配合日本軍方試圖搗毀我黑室,暗殺我著名數學家陳家鵠等人。」 「哼,」施密特先生冷笑道,「匿名電話?難道你寧願相信一個匿名電話,而不相信我們兩國政府締交多年的友誼?」 杜先生回敬道:「我今天專此來與閣下會晤,並直言不諱,正是我相信並珍視兩國政府的友誼的證據,要不我就下令抓人了。」 「你敢!」施密特先生覺得杜先生的話好像一把利器,刺在了自己不可一世的自尊心上,情緒突然失控,咆哮起來。 「明的不敢,暗的有何不敢?」杜先生冷冷地笑,笑裡藏刀,刀鋒上中閃耀著一種無法無天的流氓勁兒,「要知道,這是戰爭時期,重慶的天空中時常都盤旋著罪惡的敵機,生命就像是您身邊的青花瓷器,不管它是否價值連城,都實在是太緲小太易碎了。」 「你是在威脅我!」 「不,我這是在曉之以理,希望閣下能明察秋毫,伸張正義,對薩根這種國際敗類作出應有的處理。」杜先生至誠至真地說,「倘若參贊先生對此事置若罔聞,任由薩根在我領土上繼續胡作非為,我國政府將保留外交交涉的權力,哪怕將事情擴大化,也要捍衛我抗戰之利益與國家之尊嚴。」 施密特先生眉毛一挑,看樣子上了火要發作。杜先生哪裡會給他這個機會,前面的話音未落,後面的話接踵而至,聲音又快又大,「當然,這樣的假設我們不希望發生,也相信不會發生。不過是表明我們政府的立場與態度罷了。如有得罪,還請施密特先生和美利堅國人民海涵。」 施密特先生聳聳肩,火是沒有了,話也變軟了,且帶著笑意,但滿臉不屑譏諷的神情,分明是剝掉了笑容中僅有的友善的成分,變成赤裸裸的譏笑和嘲諷。「尊敬的杜先生啊,很抱歉,你不覺得就憑這點真假難辨的東西讓我來結束一個人的職業和榮譽太牽強了嗎?」 「如果先生願意賦予我特權,我可以搜集到更多更直接的證據。」杜先生說。 「你要什麼權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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