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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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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孫和所長都在現場,他們遠遠地躲在車上,用望遠鏡在觀察惠子,看她的反應。沒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瘋狂、拼命。他們從望遠鏡裡看到全家人都為惠子的昏厥急得團團轉,沒辦法,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只好把車開過去,想把惠子送到醫院。 這下可好了,粘住了——陳家人正要找他們問事呢,他們居然主動撞上門來。廢墟四處是家鵠的「遺物」,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惠子很快蘇醒過來,把來龍去脈一講,一家人更是堅信家鵠出了事,都圍著老孫和陸所長不放,一定要他們說清楚陳家鵠到底怎麼了。沒事,沒事,陳家鵠什麼事都沒有。他好好的,一根頭髮都沒少,你們放心。兩人好話說盡。又是安慰,又是保證,卻非但沒有起到安撫作用,反而激怒了老父親。老父親像老獅子一樣發威了,沖上前一把抓住陸所長的衣襟,一下把他推到懸崖邊:「聽著,你算是聽過我課、喊過我一聲老師的,請你給我一個面子,我要見人,馬上帶我去見家鵠,否則別怪老夫不給你面子!」 事已至此,陸所長知道只有一個辦法才能安撫驚慌悲痛的一家人,那就是讓他們在電話上跟陳家鵠相見。於是,陸所長將他們一家子帶到渝字樓,給陳家鴿撥通了電話。 在電話裡聽到陳家鵠響亮而又歡快的聲音,一家人懸著的心才落了地。惠子是壓軸,最後才輪到她上場。話筒送到惠子手裡,掉了,篩糠似的。又遞給她,又丟了,最後不得不用兩隻手緊緊地捧著。 「家鵠,是你嗎……家鵠家鵠,真的是你嗎?嗚嗚嗚,家鵠,我沒有做夢吧家鵠……嗚嗚嗚,我好……我很好……嗚嗚嗚,我真的很好……嗚嗚嗚,我沒有哭,我是高興,我太激動了家鵠……嗚嗚嗚,家鵠,我好想你啊……嗚嗚嗚,家鵠,我好想你呀……」 那一聲聲真切的哭訴和呼喚,把全場的人都感染得淚水盈眶。 一向以鐵石心腸自詡的陸所長也覺得看不下去,乾脆把臉轉向一邊,假裝去看窗外的風景。窗外哪兒有什麼風景?即使有風景也看不見。這些天來他只要一定神,目光就會渙散,被服廠劫後地獄般的畫面就會自動浮現在他眼前:焦土碎石,斷壁殘垣,鮮血橫流,死屍遍野,一片狼藉……這差不多也正是陸所長此刻的心情:惠子這道必須邁過去的坎,只怕比想像中更加難了。 五 虛驚一場的不只是陳家,就連重慶八路軍辦事處的人也著實受了驚嚇。 以前叫八路軍重慶通訊處,現在雖然沒有正式命名掛牌,但實際上大家都已經這麼認為了。隨著武漢淪陷在即,武漢八路軍辦事處的人相繼轉移到重慶,包括山頭首長。山頭首長在黨內是知名人士,天上星在他面前是個學生輩,所以他來了後,雖然中央尚未明文下令成立重慶八路軍辦事處,但天上星包括其屬下的組織都已經自動聽候他的吩咐,大家開口閉口、當面背後都稱他為首長,無條件地接受他的領導。 今天上午八點多鐘,天上星偶然看到報紙上的消息,覺得說的好像是黑室的事,不由一驚,連忙向山頭首長彙報。這是件大事,事關黑室和陳家鵠的存亡,可山頭聽了不急不躁,只是很隨意地看了一遍報導,然後淡淡地說:「我已經知道了,正要找你商量呢。」 天上星很奇怪,晃著報紙說:「報紙剛來的呀,你怎麼知道的?」 山頭笑道:「你的消息不靈通嘛,剛才已經有一個人給我打來電話,說的就是這件事。」 能跟他直接通話的人沒幾個,加之是能提前獲知這種高層內幕消息的人,天上星馬上想到是大首長。大首長這幾天正好在重慶,準備過兩天去延安,杜先生假惺惺地視他為上賓,安排他住在曾家岩。 「大首長給你來電話了?」 「嗯。」山頭笑笑,他是個和藹的老人,「你這個人消息不靈,但頭腦還是蠻靈光的。」 「大首長怎麼說?」 「大首長要我們趕緊調查清楚,敵機偷襲的是不是黑室。」 天上星不解地望著首長,「難道大首長懷疑不是黑室嗎?」 山頭說:「嗯,大首長認為是黑室的可能性很小,我也這麼覺得。你想,如果真是黑室被炸了,杜先生想瞞都還來不及呢,現在反對他的勢力有增不減,他在報上大聲嚷嚷,那不是授人以柄,自找麻煩嗎?」 天上星心想確實也是,便松了口氣,「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山頭想了想,吩咐道:「你立刻去打電話,把李政和老錢叫來,我們一起吃個午飯,碰個頭,將各方面的情況都匯總一下,研究一下,看一看,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午飯前,李政和老錢都趕了過來,可大家把各自掌握的情況匯攏後,依舊還是雲遮霧罩,不明就裡。特別是李政,他早上看到報紙上的地址後,知道那是石永偉的廠區,連忙趕去現場,得知石永偉一家人均已犧牲,悲痛萬分,這會兒臉上還重疊著悲傷的陰影。他看看山頭,沉痛地說:「首長,說真的我都被搞糊塗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呀?敵人怎麼會去炸那兒呢?那兒肯定不是黑室。」 山頭點點頭,問:「那你知道黑室在哪裡嗎?」李政說不知道。他又問天上星和老錢,兩人也都說不知。「但是你們都知道陳家鵠在黑室,這說明我們的工作出了問題,」山頭看看大家說,「我們把陳家鵠放手後沒有牽住他那根線,讓他飛走了,無影無蹤,因為我們都不知道黑室在哪裡啊。」 「是的,首長,」天上星說,「這是我的責任。我想著他剛進黑室,一時不會有什麼變化,沒有及時地去聯絡他。」 山頭對他擺擺手,說:「現在我們不是在找誰的責任,而是要找黑室,找陳家鵠。」說著打開抽屜,打開一個講義夾給大家看,「你們看,大首長給我們轉來了這麼多電報,都是八路軍在前線截獲的,如果能及時破譯出來,對我們打擊日寇一定會有很大幫助。」 李政歎著氣說:「唉,如果當初能夠把陳家鵠留在我身邊就好了,我隨時可以喊他幫我們幹這活兒。」 天上星看看首長,誠懇地說:「放他去黑室是我決定的,當時主要是為他的安全著想。」 山頭笑道:「不是說了,我們不找責任。你不要覺悟太高。當時的情況我是瞭解的,要是我也會這麼處理,安全第一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果陳家鵠那時被鬼子暗殺了,你才要承擔責任。」回頭拍拍李政的肩膀說,「李政同志,我知道你和陳家鵠是同年同月同日在同一街上出生的,你們的關係非同尋常,你的工作熱情也很高。我覺得下一步尋找陳家鵠的責任你應該多擔當一些,有問題嗎?」 「沒問題。」李政胸一挺,果斷地說。 「所以我不著急,有你在,我心裡就有底。」山頭又拍拍李政的大腿,「我相信即使他現在不在你身邊工作,你照樣能發揮獨一無二的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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