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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陳家鵠急紅了眼,「我要去看看,是不是你的人把他殺了!」

  陸所長抓住他手臂,「你不要管,這不是你的事。」

  陳家鵠想硬闖過去,哪知根本不是陸所長的對手。陸所長像棵大樹一樣巍然屹立著,腳步一動不動。陳家鵠想掙扎,陸所長稍一用力,他就痛得渾身軟了下去。陳家鵠瘋了似的吼叫:「放開我!你們這些劊子手!」這可是陸所長最不想聽的話,他手上略為用力,就將陳家鵠旋過身去,並順勢推他一把,「下山吧,那不過是個吃死人東西的盜墓賊而已,值得你管嗎?」

  陳家鵠回頭朝他呸一聲,大聲說道:「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你這個殺人兇手!」然後掉頭往山下瘋狂地跑去。陸所長怔怔地看著陳家鵠消失在視線裡。

  老孫處理完事情,趕回陸所長身邊。陸所長指著他鼻子罵道:「你幹的什麼事!你不會不出聲嗎?!」老孫囁嚅著說:「我想……想讓他走得痛快些……」陸所長沒好氣地吼道:「他痛快了,我難受了,你沒看見他剛才跟我急!」

  三

  陸從駿急,李政也急。

  陸從駿急的是,一個好端端的人才、奇才,他苦口婆心,語重心長,威逼利誘,磨破嘴皮子,似乎都不見效,現在甚至是翻臉了,瘋了,絕了;李政急的是,他一手為延安準備的人才都到了家門口,卻突然殺出個程咬金,活生生地把他劫了去。

  別人能劫,難道他們就不能劫了?李政心裡不由一動。所以離開陳家後,李政火速趕到機房街八路軍辦事處,向上司天上星做了彙報,並建議把陳家鵠藏起來。

  天上星搖頭,「依我看事到如今,沒辦法了,你把他藏在哪裡都沒用,他們都會找到他的。他們可以明著搶,但我們不行,除非你的同學現在主動要求做我們的同志,我們可以幫他忙,讓他離開這兒。」

  李政說:「這肯定不行,他還沒有這覺悟。」

  「所以就沒辦法,只有順其自然了。」天上星說。可李政不甘心,又建議讓陳家鵠自己去找關係,擺平杜先生。旁邊的童秘書覺得這是個辦法,可以一試,「他們陳家也算名門了,也許上面會有關係。」他說。天上星搖著頭說:「難,估計難。那個姓杜的現在位高權重,他要調的人一般人是不敢去找他說情的。」然後又轉臉問李政,「你覺得陳家鵠願意去黑室嗎?」

  「肯定不願意。」

  「為什麼?」

  「我覺得主要是他不喜歡這工作,他說去那裡面工作是下地獄,不會有好下場的。」

  一旁的老錢也跟著點頭說:「他跟我談話中也表露過這個意思,尤其對破譯密碼深惡痛絕。」

  天上星笑道:「他是個智者,知道這東西的深淺。」

  李政歎了口氣,說:「可能這跟他在日本的遭遇有關吧,他被這工作搞怕了。」

  天上星說:「我看他怕也得去,沒有回頭路了。」

  豈止是沒有回頭路,連旁門左道都被堵死了。

  陳家鵠回到家裡,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陸所長又帶著老孫來敲門了。陳家鵠無奈,只得去樓上躲著,讓大哥陳家鴻去開門,並告訴陸所長,他不在家。老孫欲闖進門去,被陸所長攔住,後者知道,機會還在,不必急。他對家鴻說他們晚上還要來,請他轉告家鵠,讓他務必在家等候。陳家鵠在樓上聽見了,氣得咬牙切齒,對牆怒駡:「見你的鬼去!」

  當晚,天剛攏黑,陸所長如期而至。這次,是妹妹家燕開的門。家燕把門拉開一條逢,將自己的臉夾在門縫裡,對門外的陸所長說:「對不起,我二哥還沒有回家。」

  陸所長不客氣了,令老孫強行推開門,闖了進來。陳家人聚在庭院裡,剛吃完飯,一盞昏黃的煤油燈映照著滿桌的狼藉,也映照著他們忐忑的臉。陸所長一看他們緊張慌亂的神情,就知道,陳家鵠不是沒回家,而是走了,跑了!可當他轉臉看見惠子時,心中的一塊石頭又落了地。他知道,惠子沒走,說明陳家鵠不會跑遠,他相信只要陳家鵠不跑出國去,就一定能找得到他。

  陸所長在院中安閒地踱起方步,臉上掛著輕鬆的笑意,環顧著四周說:「我知道他在躲我,其實沒必要,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他越輕鬆,陳家人就越緊張,全都不安地看著他。陸所長像個長袖善舞的戲子,長袖拋出去後又馬上收了回來。他踱到陳家鵠父親身邊,彎腰禮貌地說:「老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陳父正有許多事要問他,便點點頭,站起身,帶著他往客廳走。陸所長竟疾步上前,去托陳父的手肘,樣子像個謙卑的晚輩或學生。

  院裡的人都不覺驚愕地看著他,看著他扶著老先生進了客廳。一進客廳,陳父劈面問:「你究竟是什麼人?找我們家鵠去幹什麼?」陸所長不慌不忙地將陳父按在沙發上,說:「我的身份是保密的,但先生是令人尊敬的,我也不妨違反一下紀律。」說著就掏出證件遞給老先生看,「這是我的證件,你看了不要外傳就是。」陳父只看了那證件一眼,就震驚了,「你……你是軍委的?」

  陸所長笑道:「不是黑社會,你兒子手無縛雞之力,黑社會也不需要他。但他在數學上的才華和成就正是抗日救國最需要的。說實話,他一個人的本事可以抵得上一個野戰軍!」

  陳父驚喜不已,「真的?」

  陸所長說:「絕無戲言,只是他現在對我們有些誤會,所以懇請我敬重的老教授替學生做做工作。」

  陳父擺擺手爽快地說:「我們家和鬼子于公于私都有不共戴天之仇。既然如此,你放心,我會把他找回來向你去請纓的。中華民族生死存亡之際,每一個國人都責無旁貸。老夫身朽,也甘願為抗擊日寇赴死沙場,他風華正茂更當如此,豈有不從之理。天地良心,孝為先,報國為上,他不從,首先老夫就不依不饒!」

  老先生的通情達理令所長振奮又感動。辭別之際他已無擔心,他深信,明天老先生就會告訴他,陳家鵠藏身何處。

  果然,第二天一早,老先生搭乘電車,去石永偉的被服廠找到了「消失」的兒子。父子倆關在房間裡促膝相談,掏心掏肺,衷腸吐露,真相大白。

  父說:「家鵠呀,抗日救國是民族大業,你萬萬不可在這等大是大非上打小算盤,耍小聰明。」

  子答:「爸,我要是打小算盤就不回來了。我回來就是為了抗日,但他們要我幹的事我沒法去做。」

  父問:「他們讓你去幹什麼?」

  子說:「這是秘密,他專門要求過的,不能對任何人說。這是一個國家的秘密,洩露了是犯法的。」

  父說:「這說明這工作很重要啊,你應該感到榮幸才是。」

  子說:「爸,你不瞭解,這種事……是個陷阱,誰陷進去了一輩子都可能一事無成。再說這也不是我的專業,我要去做,一切都要從頭開始,我心裡根本沒底。」

  父說:「沒底,你可以從頭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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