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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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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嘭! 嘭! 車門以最快的速度關閉,引擎以最大的功率怒吼。 車子狂奔而去,卷起一地落葉,紛紛追著車子撲去,又紛紛散落在地。 沒有誰看見剛才發生的一切,除了一只當時正在圍牆上游走的狸花貓。這必定是一隻野貓,在隆隆的雷聲中無處安身,慌張地遊弋於牆頭。它對著飛速遠去的黑色車影,叫了兩聲:喵、喵。 二 是什麼人綁架了他? 他們為什麼要綁架他? 他到底是個什麼人,值得別人如此鋌而走險? 最後一個問題,不妨借用他首座的話來說。首座姓杜,人稱杜先生,聽上去好像是個大知識份子,其實是個玩刀子出身的人,統領著一群像刀子一樣危險又嗜血成性的人,包括他。他稱杜先生為首座,後者稱他為賢弟。幾天後,兩人首度相逢,問答如下—— 「首座怎麼會選擇我?」 「當然是因為我瞭解你。」 「可首座您並不瞭解我。」 杜先生笑道:「我怎麼不瞭解你?知汝者莫如我。需要我證明一下嗎?」說著,不疾不緩,從容有力地背誦道,「賢弟陸姓,單名一個濤字,十九歲就讀南京高等軍事學院,成績優異,畢業後被保薦到德國海德堡軍事學校學習軍事偵察,同行六人,唯你畢業,令人刮目。鑒於此,歸國後委以重任,直升素有『國軍第一師』美稱的第八十八師偵察科長。翌年調入國防部二廳二處,升任處座,時年二十五歲,乃國防部第一年少處座。同年十二月,你與蘇州女子秦氏喜結良緣,次年令郎陸維出世。盧溝橋事變前,你一直任上海警備司令部情報處處長。上海淪陷後,你一度轉入地下工作,任軍統上海站站長,為營救抗日將士建有奇功。今年年初,由杜(月笙)老闆舉薦,委員長欽點你赴武漢大本營任應急處處長,幹得好啊。武漢軍情告急,遷都事宜擺上日程,三個月前你又得重任,作為國民軍事委員會第七辦公室特派員,為即將遷都事宜趕赴山城。幾個月來,你盡職盡責,為遷都大業建功卓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你目前全部的履歷。」 那天陽光明媚,但陸濤上校眼前一片黑暗,因為他戴著黑色的眼罩,什麼也看不見。他在黑暗中誇張地鼓了鼓掌,道:「先生真是博聞強記,我陸某佩服至極。」 杜先生看看車窗外明媚的陽光,親自為他摘下了眼罩,笑道:「不該你給我鼓掌,該我為你鼓掌。你的才能,你的忠誠,你的理想,都將為你贏得最大的回報。你的前途光明一片啊,就像這陽光,明媚動人。」 陸上校眯著眼看著眩目的陽光,不知由來地感歎道:「先生的美言,令我受寵若驚。」 杜先生爽朗地笑道:「如果說剛才說的這些事確實讓你覺得『受寵』,那麼你不會介意我們再來點『若驚』吧。當然,你放心,只是讓你『若驚』,不必擔心安全問題。」 那天陸上校頭上還包著紗布,傷口不時隱隱作痛。他撫摸著傷口說:「我發現自從與先生相處後,我老是心跳不止。看來我是註定要陪你玩下去了,人生百態變化無常,什麼滋味都得嘗嘗啊,那我也不妨嘗嘗這『若驚』的滋味吧。」 「不要說玩,」杜先生伸手指了指他的傷口說,「這不該是玩的代價。」 「先生不但知道我的過去,也知道我的未來,莫非還知道我這傷的來歷?」 「你被人綁架了,事發在幾天前你下班回家的路上。」 「那麼先生也一定知道是什麼人綁架了我?」 「這個嘛,你不久也會知道的,無須我贅言。」 準確地說,這場對話是在陸上校被綁架後的第五天下午進行的,地點是在杜先生鋥亮的黑色福特轎車上。大約半個小時後,陸濤上校將再次看到五天前綁架他的三個人,加上他們的同夥:一個長得很有些姿色的年輕女子。 三 五天前,三個傢伙把陸上校塞進汽車後,就給他蒙了頭罩,捆了手,然後帶他兜圈子。兜了一圈又一圈。幾個回合兜下來,他傻了,東西南北不分,城裡郊外難辨。當車子開進一個院子,他聽聞四周很安靜,以為是到了很遠的山上,其實就在他們單位附近。 院子古色古香,青石黛瓦,高牆深築,假山花徑,古木參天,看上去有種大戶人家的驕傲和威嚴。敵機已經多次光顧這個山城,街上殘垣斷壁四處可見,然而這裡秩序井然,幽然如初,有一種唯我獨尊的自負,仿佛眼前的戰爭跟它無關。 門是沉重的鐵門,深灰色,很厚實,子彈是絕對穿不透的,只有炮彈才可能摧毀。迎門有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兩棟樓屋,呈直角佈局;大的三層,小的只有一層,牆體都是青色的石條,堅固如碉堡。 他們把他關在那棟小樓盡頭的一間屋裡,門外沒有安排人看守,卻有一隻人高馬大的狼狗,毛色黑亮,伸著長長的紅舌頭,對著門呼呼地喘氣。黑色的頭罩讓他失去了眼前的世界,但耳朵分明是更加勤勞了,靈敏了,他幾乎能從狼狗的喘氣聲中,分辨出狼狗的大小和品種。這是一隻德國巴伐利亞狼犬,他以前在上海當軍統站站長時曾用過一隻,他知道它除了靈敏的嗅覺外還有良好的聽覺,可以分辨一個人的噴嚏聲。塞在嘴巴裡的毛巾讓他口乾舌燥,眼冒金星,但他還是儘量用鼻子哼起了小調,目的是為了讓門外的狼狗熟悉他的聲音,以便在夜裡可能逃跑時對他放鬆警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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