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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兄弟(2)


  書樓裡又靜下來,能聽得他倆人粗渾的喘息,突然,謝天聽子軒問道,「二哥,你在這嗎? 」他一個激靈,險些答應,他遲疑著,又聽子軒說:「二哥,你若是不想見我也就罷了。可今天一在洞房裡看到那幅畫,我就感覺到你在這樓上,你已經回來了。二哥,我真的很想你。 」

  謝天再也禁不住了,眼一閉,熱淚刷的淌下來,他從地板上一躍而起,大步走出去,說:「大哥,三弟,我們三個兄弟今晚把這壇酒喝了吧。」

  敖子書先是有些驚詫,隨即熱淚便湧上來。敖子軒含淚微笑地看著謝天。謝天也含淚笑著。 三個兄弟久久無話,只是緊緊地把手握在一起。

  不要杯,不要筷,也不用下酒物,三人坐在地板上,輪流抱住酒罈仰頭喝著,謝天喝過給子軒,子軒喝完再交給子書……一罎子酒將盡時,三兄弟都帶著些醉意。子軒叫嚷著,非要再騎到謝天身上,像小時候那樣讓他馱著轉,可兩人只在地板上爬了幾步,子軒便搖晃著摔下 來,兄弟倆抱在一起,放聲大笑。

  敖子書抱著酒罈看他們嬉鬧,突然感慨起來,朗聲道:「我敖子書讀書萬卷,近年也有三四部拙作問世,出門亦被些讀書人仰慕,也落得個飽學之士的名聲。人卻不知,我敖子書平生兩個最愛,卻都是兩個弟弟賜我的。可歎,可悲……」說完兩眼一閉,仰脖喝了一口酒。

  子軒瞪著大哥,問:「說說,你哪兩個最愛?」

  子書歎息一聲,嘿嘿道:「一個是書,一個是女人。都是你們倆讓給我的。」

  「把酒給我。」謝天搶過酒罈,仰脖痛喝起來,眼睛通紅怕人。敖子書卻已吟唱起來,「夢 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可歎可悲……」

  謝天突然低聲吼道:「你歎完了沒有!」敖子書嚇了一跳,坐起身怔怔瞧著他。

  敖子軒也是打了愣神,擔心地看著謝天:「二哥?」謝天痛苦地搖搖頭,「大哥,你說你可歎可悲,你憑什麼?你至少都得到了。你今天至少還能住在這個家裡,堂堂正正地登風滿樓! 可我呢?」

  子軒苦笑著搖頭,喃喃地道:「這個家有什麼好的?」

  謝天醉眼蒙矓著看著他:「三弟,聽二哥一句話,天下之大,豈是你我能想像的?我倒很羡慕老大他,天地再大也盡容於字裡行間,讀書才是正道。」

  敖子軒笑眯眯看著謝天,突然大笑起來,說:「教育得好!謹遵二哥教導。不過你回來不是為了讀書吧,二哥?」謝天低頭不語。敖子軒點著頭:「我知道……你為什麼回來……」轉頭看著敖子書,笑容有些苦澀,「大哥,你今天說的話一半是對的,一半不對。這樓不是我讓的,你比我更適合坐在這裡,可你說二哥把茹月讓給你,算你今天的肺腑之言!」

  敖子書痛苦地抱著酒罈,低頭不語。敖子軒指著外面激動地道:「那個茹月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她還是小時候帶我玩的茹月嗎?你就眼睜睜讓大娘這麼折磨她,逼她從這個家門走?說句掏心窩的話,大哥,你當年為何要跟二哥搶茹月?茹月要跟了二哥,肯定活得比現在強 ……」

  謝天怔怔看著弟弟,搖頭說:「子軒,這不賴子書,不賴……」

  「你們這些偽君子!我最煩的就是你這種話。這個家還有沒有男人!」敖子軒說到激動處,聲淚俱下,「大哥你還不明白嗎?爺爺都幹了些什麼?你讓自己的老婆去幹那種勾當,以為家裡人都是聾子瞎子嗎?如果我讓雨童去幹這種事,我會把這家燒掉!我會瘋的!這個家它真的已經爛了!」他說到這裡,猛地舉起拳頭狠狠地錘著地板,號啕大哭。

  嘭嘭嘭!這聲響簡直是砸在子書和謝天心上發出的,他倆呆呆地坐在那裡,目光中透出絕望和痛苦,猛地謝天奪過子書懷裡的酒罈子,橙黃的酒液朝嘴裡狂倒,然後將罎子丟給子書 後,身子向後就倒。

  敖子書傻傻地看著敖子軒也歪倒在地,哼哼兩聲,抱起酒罈子也要往嘴裡灌,但酒水並沒見倒出,竟是空了。敖子書呆了呆,手一松,酒罈子掉在地上嘩啦打碎了。馬上,他覺得眼皮發緊,像墜著兩隻秤砣似的,身子撲通一聲歪倒,迅速地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蒙矓中聽到有當當當的聲響,敖子書覺得頭疼得像上了緊箍咒,口中也是乾澀難耐,迷糊中嘀咕說:「子軒,別鬧了!」他又夢見子軒小時搗亂自己讀書的情景了。恍惚中,聽到子軒說:「大哥,好像不對勁兒,下面怎麼敲起鑼來了?」

  敲鑼?敖子書尚迷怔會兒,這才聽到下面傳來急促的鑼聲,他一個激靈,猛地從地板上坐起來,叫聲:「糟糕,又丟東西了!」這才發現燈籠不知何時滅了,窗外已是濛濛亮,轉頭再 找謝天,他已不見了蹤影。

  敖子書心裡咯噔一下子,連滾帶爬地跑下樓梯去,敖子軒也趕忙跟上。兩人一出樓門,就看到那些護樓兵如臨大敵,個個神情緊張,敖子書緊聲問他們:「到底出了什麼事?」

  護樓兵回答說不是風滿樓鳴鑼,好像是正堂那邊有事。敖子書頓時臉色大變,叫道:「《落花殘卷》!」敖子軒呆了呆,才想起那是周雨童陪嫁之物,拔腿就朝那邊跑去。

  兄弟倆一跑進天井,便看到有家丁正敲著鑼在院裡奔跑,不少人湧了過來。遠遠的,敖子書便聽到娘的痛哭聲,他幾步搶進去,只見敖少廣倒在地上,大奶奶正抱著他痛哭,叫道:「 你醒醒啊!」

  敖子書身子晃了晃,叫得聲爹,撲過去。敖子軒見到這慘景,呆住了。猛聽得有人喊,「大嫂,你讓開些。」卻是沈芸端了碗水過來,含著一口噗的噴在敖少廣的臉上,他果然便慢悠 悠地蘇醒過來。

  大奶奶眼見丈夫醒轉,喜極而泣,敖少廣緩過一口氣,睜開眼睛後,便指了指正堂的供桌,急切間哪裡還能說出話來。待敖子書和敖子軒奔過去看時,裝《落花殘卷》的那個錦匣子已不翼而飛,桌上放著一朵紅色的絹花,正是落花宮的獨門標誌。

  這時,敖少秋已攙著老太爺拄杖趕了來,敖子書拿起絹花,眼中冒出火來,咬著牙說:「敖 ——謝——天!」

  敖子軒一呆,趕忙搖頭,「不可能,絕不是二哥幹的!」

  敖子書吼道:「他就是要把咱們灌醉,好來偷《落花殘卷》!一定是他!你別忘了,他是落 花宮的人!」

  沈芸聽到這話,心中一凜,朝著兒子喝道:「子軒,你還在那裡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幫著把大伯扶進房去。」待子書和子軒幫著大奶奶將敖少廣扶下去,才走到敖老太爺面前,叫了聲 ,「爹。」

  敖老太爺盯著她的臉色,問了一句,「沒事?」沈芸點點頭,敖老太爺的神情明顯放鬆下來 ,被敖少秋攙著走到太師椅上坐下。

  沈芸卻皺眉看著桌上的絹花,心頭很是沉重。原來,昨天晚上她已事先料到《落花殘卷》放在正堂不會太平了,說不定便會把近幾天冒充落花宮的那個人引來,於是讓敖少廣帶人明裡守護,她去暗中潛伏。誰知等到下半夜,也並沒什麼異常。但就在天要濛濛亮時,那神秘人物卻悄然現身了,他的身法甚是敏捷,一抬手,敖少廣和幾個護樓兵便倒下去,隨即拿了錦 匣就走。

  她卻是暗中追著他一直到了太湖邊,才突然攔截,那人顯然沒想到敖府中還有如此高手,驚慌中,為了引開沈芸,居然將《落花殘卷》扔進水裡,豈料沈芸的用意便是想將他拿下,出招越來越快,那人眼看著就要招架不住了。卻在緊急關頭,又有一個蒙面人出現,此人武功奇高,沈芸在兩人夾攻下,很快落於下風。所幸謝天遠遠地趕到,那兩人不敢再戀戰,匆匆遁去了。沈芸跟謝天說了幾句,終是找不出個頭緒來,眼看著天要亮,只得匆匆趕回去,正 好趕上救醒被迷香弄倒的敖少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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