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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神秘的周先生(4)


  子軒聽罷微微一笑,說:「我們從西洋帶來的電燈,豈非正是這樣的無上寶物?」子書一怔,心想倒也是,看來這洋人的技巧果有高明之處。

  青布又罩上了「螢火球」。周名倫笑著轉向沈芸,「好了,我與三奶奶再續前緣。剛才我說 到曾在南湖樓見過你。」

  沈芸掃了眼三個跪在地上的樓主,有些尷尬,心裡頗猜不透周名倫的用意,若說他是在收買人心吧,卻又像是在折辱這三人,只怕下一個便要輪到敖家了。當下也笑問:「我正覺得奇 怪,周先生怎麼會見過我呢?」

  周名倫沉聲道:「十八年前,有一日南湖樓失盜,南湖樓主被氣死,孔家大亂,那少爺孔一白千里迢迢趕回家料理,四大書樓卻趁人之危前去收書,這種妙事天下藏書人誰人不知!嘿嘿!」三個樓主聽了這話,哭泣聲都弱下去,尷尬地面面相覷。

  「當時周某恰好也在那群收書人之中,感歎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卻不料一個奇女子挺身而出,替孔家少爺說話,斥責眾人不仁不義,當眾捐贈八百五十兩的銀票;那敖家三少爺受她感化,也當眾允諾放棄收書,放下八百兩銀票轉身就走,那女子便將一本白鹿書院刻版的《 三字經》相贈……」

  沈芸聽他將當年的往事娓娓道來,不覺臉色微紅,眼中閃著晶瑩。只聽周名倫長歎了一聲:「這個奇女子後來便嫁到敖家,所嫁之人偏偏就是她送書予人的三老爺,實為藏書界的一段佳話!周某數十年都未曾忘記她巾幗不讓鬚眉的豪氣,只可歎那《三字經》她送給了敖家三 老爺,而不是周某。」

  沈芸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叫道:「周先生,說話請自重……」

  周名倫趕忙躬身一禮,「三奶奶,周某今見故人,心潮澎湃,故而直抒胸臆,有妄言之處, 還請三奶奶海涵!」

  雨童興奮地看著周名倫,叫道:「原來爸爸以前和伯母還有這段故事!怪不得您要在這裡置 宅子呢!」

  周名倫呵呵笑道:「更沒想到的是,十八年後再相見時我和三奶奶倒成了親家,實屬有緣。」子軒也激動地看著母親,父輩的故事在他們看來,便像是看小說一樣充滿了傳奇。

  沈芸竭力按捺著心頭的激動,盯著周名倫問:「先生,我尚有一事相問,不知你跟孔家少爺 孔一白什麼關係?」

  周名倫的眼光從金邊眼鏡裡透射出,笑得有些怪異,「我知道三奶奶會有此問。不錯,周某與孔兄乃生死之交,不分彼此。他可是從未忘記過三奶奶的恩情。」

  沈芸臉兒一燙,遲疑著問:「那他……」周名倫長歎一聲,「只可惜,一白兄壯志未酬便客死異鄉,臨終之時,囑周某代他重建南湖樓,也不忘叫我問候三奶奶。」

  沈芸怔怔地聽著,暗說原來孔一白已經死……了!他可真是個苦命的人呢!說不清怎的,心頭有些輕鬆,亦有悵惘,不過,孔一白能結交周名倫這樣的朋友,幫他完成遺願,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正自遐想,猛聽周名倫問:「敢問敖三爺現在還好?」

  沈芸一陣心酸,只是傷感地苦笑了下,子軒低聲說:「家父已在十八年前病逝……」

  周名倫一驚,隨即又臉色黯然,歎道:「真真是天妒英才!」轉身挨個扶起三位樓主,說,「今日還三位藏書樓的鎮樓之寶,也是周某的一點心意,見笑了。」

  三個樓主相視一眼,都明白了他為何贈還寶物,卻又要折辱他們的作為,原來是為了替那孔一白出氣,幸好,那孔家小子已經作古。當下西風堂主道:「先生今日之恩,我們幾樓再怎 樣報答也報答不完。不知道先生……」

  周名倫爽朗地一笑,「不錯,周某卻也對三位有個小小請求。」

  三人交換個眼神,千心閣主忙道:「周先生請說。」太月院主也道:「莫說一個,周先生就 是提十個百個,我等也會盡力去辦。」

  周名倫微微一笑,豎起一根指頭,「只此一個,豈敢貪多。周某歷來以書為命,雖身在商界,心中卻一直對書情有獨鍾。真是做夢都想一登西風堂、太月院、千心閣,去遍覽那裡的萬 卷藏書,不知三位樓主能否成全?」

  三人都是一愣。敖子書知道周名倫花費如此心血,必有所圖,現在聽他這一說,終於心頭明 了,只不知對於風滿樓,他要如何成事?

  只聽西風堂主慨歎一聲,「罷了!今日西風堂就為周先生破一破百年的規矩,誠請周先生登樓一閱。」太月院主也附聲道:「太月院也恭請周先生。」

  千心閣主拍了拍手中的銅刻,咽了口唾沫,說:「周先生要登我千心閣,可否容老夫回去向 家人解釋一二?」

  周名倫眼見達成所願,笑著轉向沈芸等人,「甚好,今日之會真是周某之幸!不錯,在下尚有一件天大的寶物,是留給風滿樓的。」聽了這話,沈芸、子書、子軒不覺都站起身來,周 名倫輕聲道:「這東西便是《落花殘卷》。」

  子書和子軒尚還沒覺出這話的分量,沈芸卻是臉色一變,心咚咚跳得厲害,差點要躥出嗓子眼兒,面上卻竭力保持鎮定,微微一笑:「《落花殘卷》我曾聽家父言道,不過是個傳說而 已,孰真孰假,還請周先生明示。」

  周先生笑眯眯地瞧著她,「本來周某是要將它拿出的,但一時間還未來得及辨得真偽,故而不好將它公諸於眾。等哪日周某斷定它為真品時,再親自送到府上卻也不遲。」

  沈芸見他臨到頭卻如此賣關子,也是一笑,「周先生,若是放心敖家的話,我們可幫您鑒別。我家子書的本事周先生想必也是見到了,當可勝任。」

  敖子書被三嬸這一誇,便漲紅了臉,躬聲道:「子書不才,願周先生將《落花殘卷》拿出給 在下一看。」

  周名倫卻大笑起來,之後才輕聲吐出一個不字,說:「不是我信不過子書先生的眼力,此乃周某立下的規矩,委實不能破。請各位給周某一些時間,從我這裡拿出的東西必是真品,如 何?」

  他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沈芸自然不便再催問,敖子書思索著,猶自不甘心地問:「那周 先生又如何鑒定《落花殘卷》是否真品呢?」

  「問得好!」周名倫朗聲道,眼光盯在沈芸臉上,「等周某找到落花宮的傳人,這真假自得 破解!」

  沈芸聽了心下一震,暗道:是了,周名倫既然受孔一白之托,欲重振南湖樓,必然要對付落花宮,畢竟孔家當年的衰敗跟落花宮脫不了干係。猛地又想起方文鏡,師兄此時若在該有多好,便可以一同查查這周先生的底細,明裡暗裡的文章也好做些。偏偏他自八年前走了後,就一直沒露面,謝天這孩子倒是回來了,卻又對她心生芥蒂……禁不住暗自歎息了聲。

  其他人聽了周名倫的話也是驚歎不已。落花宮向來是藏書者的大敵,來去無蹤,神秘莫測,叫人防不勝防,也唯有周名倫這般人物方有可能鎮得住他們。那幾位樓主甚至想得更遠,更大膽,這周名倫說是跟孔一白為生死至交,誰又親眼見來?他手頭一下子能拿出這麼多的寶物,且都是各家的鎮樓之寶,難道不可疑嗎?難道他就不可能是落花宮的人?

  不管如何,賓主們各取所需,倒也皆大歡喜,尤其三個樓主更是滿意而歸。周雨童因為來之前抱著怨氣,所以衣服行李什麼的一點沒帶,便執意今晚還跟著回敖府,明天再來。周名倫實在拿他這個寶貝女兒沒辦法,也只得答應,好在離得不遠,來回倒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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