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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恩與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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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一推,門開了,便在看到方文鏡的一刹那,沈芸突然產生了錯覺,眼前的這一幕竟像是在夢中,虛幻的,不真實的。他斜斜地靠著牆角,有些落魄,嘴角淡淡地噙著笑,臉色已見蒼老,生了長須,眼角有了深深的魚尾紋。沈芸胸中油然生出白駒過隙之歎,原來,從前的 那個風流倜儻的大師兄居然已經離她這等遠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那個水淋淋的單薄身影便映進了眼簾。她的臉白得像紙,絲發淌著水,有幾縷還貼在了額頭,衣衫不少地方被掛破,甚至還濺上了泥點子。這哪裡是他深深愛著的那個小師妹,像雲般白,像水般柔,像花般豔?可那雙眼睛,還是像星兒般晶亮,在向他訴說著什麼,祈求著什麼,喚醒他對往日的回憶。可為什麼,她現在離自己這麼近的時候,他 反覺得她隔得更遙遠了呢? 外面依舊狂風呼嘯,大雨傾盆。倆人面對面看著,好一會兒才相對笑了笑,卻已是再也笑不 出年少時的那種燦爛了。 「師兄,你還好?」 方文鏡點點頭,「還認我這個師兄?」 沈芸咬咬牙,追問:「我兒子呢?」 方文鏡盯著她,淡然說:「在我這兒。」 沈芸淚水一下子湧到眼中,她極力不讓自己哭出來,「你把孩子還給我。我做錯了什麼跟他 沒有任何關係。」 方文鏡歎了口氣,久久注視著她,「你也知道自己錯了?當年你脫離落花宮,違背了師傅的遺命,並鐵下心來留在敖家,始終沒說自己做錯了。可今天為了你跟他的孩子,你居然承認 自己錯了,嘿嘿,我問你,倘若孩子死了呢?」 沈芸心一疼,淚水登時奪眶而出,澀聲道:「那我也活不成!」 方文鏡苦笑了下,輕聲道:「芸兒,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沈芸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哀聲道:「我求你了,師兄!這些年我沒給誰跪過,我只求你能把孩子還給我!你要打要罵都可以,我願一死換我孩子的命!」 方文鏡哀傷地看著她,「你就這麼在乎和他生的孩子?」 哧啦一下,蠟燭爆出了一個燭花兒,沈芸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方文鏡突然暴怒,喝道:「給我站起來,落花宮的弟子豈可如此卑賤,任意給人下跪!」 但沈芸並不起身,只倔強地把頭扭向一邊,「如果師兄不把孩子還給我,我就在這裡長跪不 起。」 方文鏡突然放聲狂笑起來,如同洪鐘大呂一般,震得沈芸的兩耳發麻,但笑著笑著,這笑聲又轉化為哭音,「好,很好,進了敖家的門兒,也跟敖家的人學著長志氣了!」他向前兩步,盯著沈芸,「師妹,可還曾記得十年前,也是這麼一個風雨之夜?」 沈芸的嘴唇哆嗦著,臉上閃過痛苦的神色,顫聲道:「你不要提了,不要再提了。」 方文鏡柔聲道:「十年前,我屈尊到他敖家做個教書先生,你知道我是為了誰?師傅讓你混進風滿樓,是想你能乘機盜取《落花殘卷》,可你卻假戲真做,跟他好了。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我都敬著你,不敢動你一下……而你呢?你居然跟我說,為了他心甘情願地放棄修煉蝴蝶功,還說他對你好,從來沒有人對你那麼好過!嘿嘿!」 他說著,猛地站起身來,指著沈芸,「我倆從小青梅竹馬,相依為命,你居然心中半點沒我……你說懷了他的孩子,你就是他的人!」方文鏡的語氣已有些哽咽。 沈芸用手捂住了臉,叫道:「師兄,我求你別說了,別再說了!」 燭光閃晃中,方文鏡長長吐出一口氣,像是要把肚子裡的積怨全吐出去,「我總算是等著這個孩子出生了,那個晚上,也像今天這樣風雨大作,老天爺像是要發怒了。我潛去敖府想帶你走,帶你回到原來的日子。可你不肯跟我走,你甚至不承認自己是落花宮的後代。你說你現在只是敖子軒的母親,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沒奈何,我只能搶了你的孩子,逼你跟我走 ……」 呼的一下,門外的狂風卷了進來,將蠟燭噗地吹滅了。屋子裡一片漆黑。哧啦一下,閃電在窗外劃過,映出了方文鏡那張扭曲的臉,他的聲音在屋子裡回蕩著,「為了那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你只能跟我走,可沒想到,他居然隨後追來了!有時候回想一下,我實在不得不佩服 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書呆子!」 沈芸已把手從臉上挪開,癡癡地說:「我知道,是我害了他!要是能回到從前,我一定不要他那樣做,我寧可自己去死!」閃光中,她的臉上現出堅毅的表情,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傷口既然再次裂開,那就索性讓它的血盡情地流吧,只求個痛快。 電閃雷鳴中,沈芸和方文鏡僵持著,兩人的思緒同時回到十年前的那個瘋狂之夜—— 四周黑黝黝的,沈芸跟在方文鏡的後面跑跑停停,她停下了腳步,戀戀不捨地回望著敖家大院。方文鏡抱著嬰兒怒視著她,喝道:「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沈芸剛想轉身,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叫喊,「芸兒!你在哪兒啊!芸兒!」 雷聲大作,閃電過處,映出沈芸滿是淚水的一張臉。方文鏡伸手去拽她,她卻用力甩開他的 手,搖頭哽咽著:「師兄,我對不起你。」 方文鏡呆呆地看著她。沈芸哭泣著:「我求你了!」 方文鏡低吼著,「你別忘了,我們的命都是師傅給的!」 沈芸抹幹淚水:「大師兄,你錯了,我的命是從見到少方開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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