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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果然,王軍哼唱了一句流行歌曲,香港歌星唱的歌讓王軍唱得字正腔圓:「戀愛中的女人最美……」王軍把最後一個字拖得很長,以示她對這個字的重視。

  楊京一下子笑出聲來,鏡子中的楊京笑得陽光燦爛非常開心。楊京笑夠了,覺得應該回敬點什麼,想了半天,也想起了一首流行歌曲。楊京唱膁明顯不是王軍的對手,但好歹音基本上沒跑,吐字也能聽明白。楊京唱:「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開啟的門……」

  王軍沖上來狠狠地給了楊京一拳,打得楊京蹲在地上,抱著肩膀直「哎喲」。王軍正跟一個拖家帶口的男人麻煩著,剪不斷理還亂地頭疼著。楊京因為跟她是好朋友,又經常替他倆傳遞資訊打打掩護,因此楊京有權力開王軍的這種玩笑。

  楊京剛要走,蹲在廁所裡的王軍喊住她。王軍說:「你急什麼?多呼吸點新鮮空氣不好嗎?」

  楊京哈哈大笑起來,反問她:「在這兒呼吸新鮮空氣?」王軍也咯咯笑了起來,笑夠了還嘴硬:「當然!這裡的空氣再不好也比會議室裡的強!廁所裡的空氣臭得自然,會議室裡的空氣虛偽得令人窒息。」

  王軍提著褲子出來,楊京收住笑,問她:「哎,你說,誰能去?」

  王軍裝傻:「去哪兒?」楊京一翻白眼:「去北戴河唄!」

  王軍歎出一口氣來,沉重地說:「這幫傢伙天天不幹點實事,好不容易幹一次吧,又是添亂!看把大傢伙搞的,好人都懷上了鬼胎!」

  見楊京不吭聲,王軍反問她:「你認為該誰去?」楊京想了想,試探著說:「我覺得誰都該去!」「哈!」王軍誇張地叫了一聲,上下打量著楊京,搖著頭說:「你看!你看!人離什麼最近?離虛偽最近!一學就會!」

  楊京反擊道:「你別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好像人家都簡單就你有思想似的。」

  王軍在水龍頭前洗手,邊洗邊說:「簡單有什麼不好,有思想又有什麼好?你以為有思想是件好事啊?告訴你吧,部隊不喜歡有思想!部隊喜歡簡簡單單的一根筋!」

  王軍跟副連長是同批兵,她們這批兵大部分都是副連了,王軍還是個正排。因此,王軍的牢騷就比一般人多,也刻薄。

  楊京說:「嗨!真是不識抬舉,誇你還這麼多毛病!你說,連長不該去嗎?」

  王軍說:「她憑什麼該去?」楊京望著王軍的眼睛說:「憑什麼你應該知道。」王軍眼睛都不眨地刻薄地說:「醜能成為理由嗎?」楊京笑了。楊京覺得跟王軍說話很過癮,是那種心領神會的過癮。這大概是她倆好的原因之一,很重要的原因。

  楊京又說:「黃技師呢?讓她那口子跟她去享受一下軍屬待:,提高一下那個男人對軍人的認識,不好嗎?」

  王軍扯著嘴角一聲冷笑,搖著頭說:「說你簡單還不服,如果你當醫生,只能去看兒科。對那種男人,別說河北省的北戴河了,就是美國的紐約華盛頓,照樣對你部隊說三道四!他是那種拿了人家手不短,吃了人家嘴不軟的東西,基本上屬於喂不熟的那種。你別指望他能跟咱們軍民共建,這些對他沒用!」楊京問:「你說什麼對他有用?」王軍一字一頓地回答說:「實行軍管!」楊京當真地想了想,說:「黃技師恐怕不行,你嘛還可以。」王軍不屑地說:「那種小男人,也配我軍管?!」楊京笑著擰開水龍頭,把手搞濕,把濕手思向王軍。王軍大叫了一聲,也緊跟著反擊,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衛生間。

  在長長的走廊裡,楊京止住了鬧,很認真地問王軍:「咬,說真的,你估計這份革命的重擔最終能落到誰的肩上?」

  王軍想都沒想,就說:「王春玲!」王春玲是副連長的名字,王軍人前人後總這樣叫她,副連長心裡一千個不舒服,也拿她沒辦法。

  邊自言自語地說:「以後我要生孩子,也要生個有先天性心臟病的,有很多好處的。」

  楊京站住了腳,皺著眉頭說王軍:「你說話太損了,這樣可不好!」

  王軍白了楊京一眼,嘴硬道:「我就這樣,沒辦法!」

  走到會議室門前,楊京握住門把回頭問王軍:「另一個呢?另一個會是誰?」

  王軍半真半假地盯著楊京說:「很有可能是你。」「放屁!」楊京笑著擰開了會議室的門。

  一進門,楊京明顯地感到會場上的氣氛不太對頭,有點像體育競技場上什麼項目進行到了半決賽。所有人的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一前一後臉上尚有笑容的楊京和王軍,目光複雜,意義不明。楊京有點緊張,低下頭加快了步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們倆到哪去了?」連長的聲音,不耐煩,壓了火一樣。楊京趕緊抬起頭去看連長,見連長把手裡的鋼筆倒提著,敲打著桌子,一臉的厲害。楊京不知說什麼好,心先「咚咚咚」地跑起步來。楊京一直有點怕連長,當戰士時就怕,提了幹還是改不掉地怕。

  「我倆上廁所了。」對面的王軍,回答得非常從容。「上廁所用得著這麼長時間嗎?」連長逼著問。「廁所裡有人,我們等了一會兒。」王軍回答從容。「……」連長一下子說不出能一下子堵住王軍嘴的話,只好氣哼哼地住了嘴。

  楊京松了口氣,抬起眉梢充滿敬意地望著王軍。王軍面無表情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令楊京自慚形穢。楊京就想不大通:王軍怎麼就上不去呢?這樣有思想有才氣的人怎麼就捨得不用呢?楊京想不通。

  「剛才你倆不在,大家提議王副連長去北戴河,你倆沒意見吧?」指導員和顏悅色地問。

  楊京和王軍的目光迅速撞了一下,幾乎同時說:「沒意見!沒意見!」

  沉默,又是大段大段地沉默。楊京因為有上廁所的把柄,不太敢有什麼小動作了,乖乖地靠在椅背上,學著別人的樣子,做沉默狀。

  王軍握著她那支粗杆老式鋼筆,動作很大地在本子上用力,楊京知道她在練字。沼澤,楊京似乎看見她繼續在這兩個字上下工夫。她幹嗎對這兩個字沒完沒了呢?沼澤,沼澤,沼澤。楊京在大腦裡搜尋對這兩個字的解釋:好像是一種非常泥濘非常難走的地帶,弄不好會要人命的。楊京不能理解王軍此時此刻對這兩個字的鍾情。王軍經常地與眾不同,她的這種與眾不同使她的公眾形象有著很大的分歧。一部分人欣賞她,一部分人不太待見她。可惜的是,欣賞她的人幫不上她的忙,能幫上她的人又不太待見她。楊京想起王軍在門口說的那句半真半假的話,楊京的心不知為什麼會一動。王軍的猜測已經證實了一半,那一半會不會也得到證實呢?楊京自然希望得到證實。但怎麼會呢?楊京在心裡嘀咕:這等事一般都是論資排輩的,在連裡排這種隊,楊京一般是要倒著數的。

  這樣一嘀咕,楊京就不耐煩起來,愛誰是誰,是誰就快點定下來,再這樣坐下去,人會瘋的。

  正煩著,文書探進半個腦袋,說:「司務長,後勤曲助理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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