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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障


  謝天紅坐在地板上一邊掉眼淚,一邊氣得呼呼喘。後來她用手四下劃拉,她的眼睛又看不見了。

  謝天書回來了,他大吃一驚,怎麼啦?

  謝天紅說,天書,你要是不和林香雨離婚,我就不是你姐姐!

  謝天書急了,到底怎麼啦?謝天紅說,你媳婦竟敢打我媽!你回去看看打成什麼樣子啦?上回二哥說咱媽要跳樓我還不敢信,這回是我親眼看見的,叫我打跑啦!

  母親還靠牆坐在地上。謝天書跑過去看看母親,摸摸母親的額頭,又看看母親的胳膊和身上。他把母親扶起來,送進母親的臥室。

  謝天紅不想讓四弟知道眼睛徹底看不見了,趁四弟忙活母親,自己摸到門走了。

  一邊給母親的額頭上了藥,一邊問說,媽,羅蘭呢?母親說,叫你媳婦打跑了。謝天書說,叫香雨打跑了?她打她幹什麼?母親說,她帶回來一個野漢子。謝天書沒聽懂說,帶回來一個野漢子?誰帶回來一個野漢子?母親說,誰?還有誰?誰能往咱們家領野漢子?謝天書的臉一下子紅了說,什麼時候?我怎麼沒看著?母親說,還能叫你看見哇?你回來前那個漢子早跑了。謝天書已經給母親上完藥,煩躁地在屋地走了一陣,想再問,又沒問。拿起筆來想畫畫《奶奶》,也畫不下去。

  林香雪來了,一臉怒氣,說,有件事問問你……謝天書邊畫邊搶著說,你姐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這一猜中,倒是出乎林香雪的意料。她張張嘴,最後還是閉上了。謝天書說,有件事我問問你,我媽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林香雪說,什麼?想了想到梨花的房間去了。梨花睡在床上,林香雪走進來,哈腰仔細地看老人的臉。梨花的臉上也是傷。林香雪疑惑地回到書房,重新坐在沙發上,蹙眉想著,搖搖頭,不可能。謝天書說,我也認為不可能。林香雪說,我姐和大姨都不是這種人。謝天書說,對。不過,自從我母親得了老年精神病以後,不但母親不正常,全家都不正常了。一切都不正常了。林香雪說,就剩你正常了。就你想的對?一般情況下,在藝術上有才氣的人,在政治和生活上往往是呆子。我還要問你一個問題,這回你再猜猜是什麼問題?謝天書說,肯定是政治和生活方面的問題,因為在這方面我是呆子,所以猜不出來。林香雪說,你們為什麼分居?謝天書說,以前是為了既照顧母親,又培養孩子,現在又增加了新的內容。林香雪說,有了新內容?這個新內容是什麼?謝天書說,新內容就是我媽和你姐臉上的傷。林香雪說,該不是那個楚畫吧?謝天書摔了畫筆說,你放尊重點!林香雪笑說,哎?我還頭一回見你來氣。我就愛看你生氣的樣子。你生氣的時候才有點關東漢子的氣味。不過摔畫筆就不如舉大刀……她的手機響了,姐呀?我是在這兒。別難為他?我哪敢哪?人家正向我發脾氣呢,畫筆都摔了。什麼?你要是肯跟我說清楚,我還能來問他嗎?人家都考慮要不要你了,你還護著他,賢慧過分了吧?好了,聽你的。關了手機。對謝天書說,走了。我姐不准我跟你吵。走到門口又回過身說,不送送啊?來了不說話,走了也不送,生氣了也要有點風度嘛。美協主席,大學教授先生,你說是不是?

  林香雪咣地關上門走了。

  謝天書坐下來生氣。他想起波留洛夫的油畫《龐培的末日》,一切都要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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