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祭(26)_翟恩猛

桑葚的故事2

　　楚畫問，媽，桑葚長得好看嗎？老媽媽說你自個看唄。楚畫說我怎麼沒看清呢？老媽媽說喲，這麼大點兒歲數眼神還不抵媽了？那不剛進院子嗎？楚畫說，啊，看見了，這麼漂亮啊？老媽媽樂了，說，俊吧？俊。媽的桑葚可俊呢。楚畫問，媽，她來幹什麼？老媽媽說，來借花樣。楚畫發現，老媽媽的這句話，思維已經正常了。老媽媽接著說，桑葚家住狐仙台，來咱堡子笑眼佛家串親戚。笑眼佛家的讓她來借花樣的。桑葚那年17歲。身子可長成了。胸脯是胸脯，腰是腰，屁股是屁股，大腿是大腿。小人兒溫溫順順的，笑起來格格格的，還心靈手巧，可稀罕死人了。媽心想這丫頭要是給咱天奎可沒比的了。這天奎死哪兒克了？咋還不回來呢？眼瞅著花樣都描完了，天奎還不回來，急死媽了。桑葚描完了花樣下地要走，剛走到門檻突然站住了。是天奎回來了。天奎剛要進門也突然站住了。兩個人一個要出門，一個要進門，你瞅我，我瞅你，相住了。

　　讓楚畫興奮的是老媽媽講述得太正常了。完全是一位正常老人。她問，後來呢？

　　老媽媽說，後來先是桑葚撲哧一笑。天奎也笑了。你沒見那桑葚笑的喲，那毛嘟嘟的大眼睛呀，彎成了月牙牙。臉蛋兒紅紅的，嘴角一邊一個小酒窩。媽再一看你大哥呀！得了！那臉紅得像大蘿蔔似的，模樣那個傻呀，傻去啦！媽心裡就納悶兒，咱大兒子從小就像他爹那樣英雄豪氣的，敢作敢為，不愛說話，心裡主意可正去了。可今兒個咋就傻成這樣呢？桑葚就是俊唄？咋就把一個大小夥子給俊傻啦？你爹14歲就當家了，你都18歲了，見一個俊閨女還光知道發傻哪？咋這沒出息呢？那你就傻著吧？一個門裡，一個門外，看你們傻到啥時候？媽心裡正恨呢。你大哥冷不丁冒出一句話。天雲，你說是啥話？你猜猜？楚畫說，我猜不出來。老媽媽說，你就是俺的媳婦了。

　　楚畫懷疑沒聽清，什麼？

　　老媽媽又重複一遍，你就是俺的媳婦了。

　　這回楚畫來了興致，這是大哥說的？大哥說你就是我的媳婦了？

　　老媽媽說，媽一聽啊，差點樂得背過氣去。有種！這才是媽的大兒子哪！這才是老謝家的種哪！這才是你爹的兒子哪！楚畫說，這才是關東漢子！楚畫把藥遞給老媽媽說，媽，這是大哥讓我給你老人家帶回來，給您老人家補身子的，喝了吧？老媽媽說，天奎讓你帶回來的？楚畫說，是大哥讓我帶回來的，喝了接著講。老媽媽接過來喝了說，啥玩意兒，甜了巴嗦的。媽講到哪兒了？楚畫說，講到大哥突然說你就是俺的媳婦了。桑葚聽了怎麼樣？老媽媽笑說，你猜？上回你沒猜著，這回你猜？楚畫說，她說你傻樣？老媽媽說，不對。桑葚甩給你大哥一個香草荷包。抹身跑了。楚畫說，這是鄉下閨女的定情物吧？老媽媽用手指點著她的腦門兒說，這回你猜測對了。你猜你大哥咋樣？楚畫說，這回我能猜著。大哥一直傻站著。

　　不對。

　　大哥咕嘟嘟喝了一桶酒。

　　不對。你大哥操起老洋炮跑到院子裡朝天嗵地放了一槍。裝藥，再嗵地放一槍。再裝藥，再放一槍。一連放了三槍。

　　楚畫非常動情地說，真是一條關東漢子。遇到這樣的男人，我也嫁。媽，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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