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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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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畫說,以後不要再提報酬。老年精神病是我研究的課題。已經研究了好幾年。 母親拿著一個兜子走出來。謝天書急忙出去說,媽,你幹什麼?母親長歎一聲說,咳,不是又沒糧了嗎?媽去剜點苦媽菜克。謝天書急了說,媽,咱家有糧啊?母親問,有糧?有糧烏拉草咋還餓得哇哇叫啊?謝天書答不出來。楚畫說,謝老師,把你家的糧袋拿出來給大娘看看。林香雨急忙拿來一個米袋遞給謝天書。謝天書不知所措。楚畫說,拿給大娘看。母親正在開門,謝天書捧著米袋給母親看,媽,你看,咱家有糧?您看?母親看看糧袋,又用手來摸。母親枯瘦的老手在糧袋上顫抖地撫摸著哎呀!咱家真的有糧啊!這回好了。咱們娘們孩子餓不死了。母親高興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去了。謝天書還捧著糧袋發呆。楚畫說,沒糧的事,以後還會反復出現。建議您專門準備一個小糧袋,再出現這種情況時就把糧袋拿給大娘看。林香雨說,今晚我就做一個。還要注意些什麼?楚畫說,要找規律。時間長就能找到規律。精神病人的行為,往往是超常的。但也不是沒有規律,其實,精神病人的行為,也表達了內心深處的欲望或者是潛意識。讓人難以分辨的是現實和幻覺攪和在一起,歷史和現實攪和在一起,真的和假的攪和在一起,讓你分不出哪是真,哪是假。謝天書說,這是個難題。楚畫說不用急,時間一長就能分辨出來了。護理一個神經病老人比護理十個癱瘓老人還難。什麼樣的家庭都得被搞亂套。你們要有這個思想準備。楚畫問大娘過去有過什麼病?林香雨說什麼病沒有。沒打過針,沒吃過藥,沒住過院。楚畫說大娘是苦水裡泡出來的好身體。因為從來沒用藥,所以吃一點藥就見效。我臨時給大娘帶來一些安定片和奮乃進,是用來控制大娘的病情的。林香雨說什麼時候吃?楚畫說注意觀察大娘的眼睛。觀察時間長了您就會發現,老人的眼睛平時是灰濛濛的,有些呆滯,是散視的,好像沒有聚焦。發病時,眼睛裡發出一種特殊的光。老人的眼睛一出現這種光,就是要發病,這時候給大娘吃一至兩片安定片,就可以控制住。謝天書問怎麼才能發現母親眼睛裡這種特殊的光?楚畫說細緻觀察,時間長就好了。這藥也是臨時的,時間一長會產生依賴性。藥量得不斷地增加。吃多了就淌口水。如果條件允許,買一些安宮丸,要好的。先給大娘吃幾丸。 回家的路上,楚畫拐進路邊的公園坐在那個長椅子上。秋傻子雨淋浴著樹、淋浴著草坪、淋浴著花、也淋浴著楚畫。那個長椅,是件精美的鐵藝。楚畫坐在木制的白色椅面上,一隻胳膊搭住椅背,一條腿放在另一條腿上,坐勢放鬆而隨意。她就這樣安靜地坐著,讓安靜的秋雨沙沙沙地沖洗她的身體,沙沙沙地淘洗她的心。楚畫覺得她的心境與秋雨相通,綿長而安靜,帶著沙沙沙的憂傷。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緒,也沒有過這樣的心境。這是老媽媽給她的。老媽媽在與她見面的很短時間,消解了她的浮躁和輕狂。楚畫知道她的人和人生都要跟著老媽媽發生變化。 楚畫回到家裡打開電腦寫她的日記, 今天,我遇上了一位苦難深重的老媽媽,她得了老年精神病,一見面就認定我是她的女兒。我被老媽媽征服了。我叫了媽。我就覺得她真就是我的母親。這種感覺太特殊,太古怪,太神秘。我和這位老人註定有什麼緣分。我將帶著神秘的恐懼游進老人的精神世界。那裡有無邊無際的愛和苦難。我要一針針地縫補老媽媽的心靈裂痕。不這樣我這一生則不能安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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