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女郎(75)_朱德庸

七五

　　小萍很多天沒有見到王浩了，也沒有他的消息，連他的手機都打不通。小萍實在忍不住了，雖然有點害怕餘露，但還是硬著頭皮到王浩家去找他。她徘徊在王家門口，神情落寞地看著裡面氣派的房子，一陣內心掙扎後，鼓起勇氣走到門口，按了門鈴。出來開門的卻是一名陌生男子。小萍很意外，說：「呃，我找王浩！」

　　男人卻說：「王浩？誰是王浩？」

　　小萍一愣，說：「他住這裡的啊！你怎麼會不知道？」

　　男人突然想起來：「哦！你說以前住這兒那戶姓王的啊？」

　　小萍更詫異了：「以前？怎麼？現在不是了嗎？」

　　男人說：「他們王家垮啦！都搬離開了。」

　　小萍不敢相信，愣了一愣，又問：「那你有他們現在的地址嗎？」

　　男人說：「有一個年輕小夥子留了轉信件的位址，我去找找看。」不一刻，把位址給了小萍。

　　小萍照著地址找去，來到一間很破的小屋前，試著上前敲門。門開了，居然是餘露，倆人都愣住了。余露已經不再是尊榮華貴、珠光寶氣了，衣著顯得寒酸，氣色也很不好。她沒有跟著王浩的父親去香港，而是留了下來——她還是對王浩不放手。餘露回過神來，倔強而不服輸地理理身上的平常衣服，保持著尊貴的儀容，問：「有事嗎？方小姐！」

　　小萍遲疑著說：「王浩他在不在……」

　　餘露立即警覺地說：「我先生上班去了！」

　　小萍聽到「先生」，不禁一愣，非常失望，轉身要走。

　　餘露把小萍叫住，說：「既然都來了，進來坐一下嘛！」

　　小萍不好拒絕，跟著餘露進了屋。小破屋非常簡陋和狹窄。小萍不敢相信他們會敗落到這種程度。餘露端了杯白開水放小萍面前，說：「我一個人在家反正閑得發慌，有個老朋友來聊聊也好。」說著坐在了小萍身旁。

　　小萍不禁問道：「怎麼會變成這種……這種……」

　　餘露雖然處境很糟，但好強好勝的個性使她硬是趾高氣昂地護著面子，打斷小萍說：「商場上起起落落難免的嘛！主要是因為香港那邊在打官司，這邊要避點風頭，什麼生意都暫時不能碰。而且像這樣實際體會一下窮人的生活也不錯！吃慣山珍海味，換換口味吃點青菜蘿蔔，蠻好的！」

　　小萍一邊聽著一邊打量屋子，發現屋裡有兩間房間，裡面都是張單人床，可見余與王並未同床而眠。小萍心裡松了口氣。餘露看到小萍的視線，趕緊說：「我和王浩就快結婚了！等風頭過去，我們兩家財務狀況回復正常了就會正式登記註冊的！反正都已經睡在一起啦，他想賴也賴不掉。」

　　小萍聽得心裡難受，點點頭說：「那恭喜你了！王浩回來幫我問候一聲。」說完告辭。餘露並沒有起身送她，只是冷冷看著小萍出去。

　　到了王浩和餘露的破屋之後，小萍的心情一直非常糟糕。可就在這個時候，龔喜跌了個跟頭進醫院，卻被檢查出來得了血癌。龔喜哇哇大哭之後，又是寫遺書又是說遺願，把幾個女孩子也弄得傷心感動不已。龔喜拉著小萍的手，眼淚漣漣地訴說衷情，說自己是如何愛她、想娶她為妻是今生最大的心願。小萍一頭對王浩心灰意冷，另一頭又見龔喜可憐，衝動之下竟然答應了要嫁給龔喜做老婆。其他的女孩雖然覺得這樣做太傻，可是龔喜在這個關頭，誰也不好阻止。

　　龔喜一聽這個消息，立即神清氣爽，精神抖擻地籌辦起婚禮來。一大早就向小萍報告婚禮籌備狀況，把一個攝影相冊遞給小萍，說：「這一家婚紗攝影公司是萬中選一的！檔次最好的！喜歡嗎？」

　　小萍翻了翻，點頭微笑著。

　　龔喜大喜，叫道：「就是它了！」說完跑了出去，又拿著旅遊資料跑回來，說：「蜜月旅行，黃山？泰山？喜瑪拉雅山？還是這個夏威夷？」把一大捧資料塞給小萍。

　　小萍說：「夏威夷！」

　　龔喜一拍大腿，叫道：「漂亮！」又跑了出去，把飯店喜宴的資料拿進來，說：「結婚典禮！中式婚禮？西式婚禮？還是中西合併式？」

　　小萍說：「中式！」

　　龔喜又是大叫：「我喜歡！」再次跑出去，抱著幾捆各式顏色壁紙跑回來：「新房壁紙的顏色，粉紅？粉黃？粉藍？還是這個粉綠？」

　　萬玲和哈妹詫異地看著龔喜。哈妹說：「他這樣情緒亢奮，跑跳個不停，真看不出來他是個馬上要死的絕症病人。」萬玲卻說：「迴光返照！人生旅途上的最後一搏！真是難為他了！」說完歎了口氣。

　　龔喜還在折騰著，小萍好不容易有點空閒。她的心情複雜，所以踱步到陽臺上想透口氣，卻意外地發現王浩正站在庭院外。小萍亦默默看著王浩，想了想，走下去，拉著王浩往外走。

　　哈妹正好在窗臺上看見倆人，擔心地自語說：「情海又要起狂瀾！」

　　倆人來到那日給王浩過生日的湖邊，一邊走，小萍一邊不住偷眼打量著沉默的王浩。突然間，她走近王浩，伸出了手，說：「拿來！」

　　王浩不解地看著她。小萍說：「你送的我的那顆幸運球！我猜你一定會帶在身邊的！」

　　王浩只得掏口袋，把溜溜球遞給了小萍。小萍虔誠地拿著球在王浩臉上滾動，口中念念有詞：「把所有的噩運全都給吸出來……通通不要跑……」純熟地開始甩球：「壞運扔出去……好運接回來……壞運扔出去……」

　　王浩看著滾動的光球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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