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女郎(70)_朱德庸

七〇

　　小萍叉著腰生著悶氣。

　　而還有一個人比小萍更生氣，那就是龔喜。他在大同路二九四二號等了一天，既沒看見什麼黑幫人物，也沒看見小萍，氣得七竅生煙。

　　晚上的時候，小萍在小屋見到了白玉堂。白玉堂堅持要送她搭車回去，因為他不願意小萍為他冒險，前次小萍發來的傳真他收到了，但他沒有回，也是這個原因。

　　白玉堂說：「我不可能讓你去冒生命的危險。」

　　小萍不解：「那阿美就可以……」

　　白玉堂說：「她不一樣，她是我的愛人。」

　　小萍僵住了，白玉堂也發現是自己失言。小萍低頭說：「我知道了，我這個陌生人根本從開始就不應該來的，我自己去坐車回家。」說完拎包低頭走出去，白玉堂只得跟在後面，懊惱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真的……」

　　小萍生氣地打斷，說：「你們是愛人我是陌生人！我所做的全部都是自作多情自作自受！活該！我反正就是活該！」

　　白玉堂解釋說：「我不是看輕你……我很感激。」

　　小萍說：「不用！你已經侮辱我，貶低我，傷害我，你跟著我幹嘛！我不管你這個青蛙王子能不能屠殺惡魔救出阿美了！那是你們家的事！我站在旁邊看熱鬧多輕鬆啊！」

　　白玉堂一激動，上前拉住，說：「小萍！不要這個樣子。」小萍用力掙扎，卻扯脫了手，忽地失去重心，往沙灘斜坡摔了下去，一路打滾到坡底才停了下來。白玉堂連忙沖過去：「小萍？」

　　小萍呻吟著，整個人癱平在沙灘上，吐著嘴中的沙，說：「臭雞蛋……臭鴨蛋……又餓又渴外加滿嘴泥沙……我作孽哦……」說著說著，小萍忽地驚訝地叫起來：「咦！」

　　白玉堂緊張地問：「怎麼了？」

　　小萍伸手指著空中，激動地說：「好漂亮的星星哦！」

　　白玉堂愕然抬起頭，看到夜空中果然是繁星點點，美不勝收，也不禁說道：「我從來沒看過這麼多這麼大顆的星星，好美哦。」

　　小萍說：「你這個人除了會打架一點詩意都沒有啊！躺下來欣賞啊！」

　　白玉堂只得躺了下來，以手枕頭仰望星空。

　　小萍發出滿足的歎息，說：「有星星安慰我，不跟你計較了。」

　　白玉堂奇怪：「你這麼喜歡星星？」

　　小萍說：「嗯！我常祈禱天上的星星保佑我，不要再讓我傷心掉眼淚了。」

　　白玉堂問：「為什麼不求月亮？月亮比較……」

　　小萍說：「比較大，比較美是不是？我也知道。可是月亮是屬於那些找到愛情、找到歸宿的幸福女人所有的，我只是個渺小平凡的女人，去求渺小的星星比較合自己的身份，沒人跟我搶。就像我現在的人生，不要去跟其他美女搶帥老公，搶也搶不過……」

　　白玉堂聽著，露出了罕有的微笑。

　　小萍又說：「你知不知道我的朋友都叫我『結婚狂』？那是因為我一直想結婚，卻總是找不到愛我的人或者我愛的人。不是我愛他他不愛我，就是他愛我我不愛他，一直在尋尋覓覓。」

　　白玉堂專注地看著小萍，小萍忽地坐了起來，問：「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想要過來幫你？」

　　白玉堂搖頭。

　　小萍說：「因為我感覺到你對阿美的愛那麼純真、那麼專注、那麼癡情。阿美很幸福，世界上從來沒有一個男人這樣對過我。因為……因為阿美很像我，我會希望她被你救出來，然後兩個人從此過著王子公主的幸福生活，我也會感同身受，說不定比你們還開心。在我身上沒實現的卻可以在另外一個我的身上找到，那種滿足的感覺你懂嗎？」說著笑了。

　　白玉堂感動地點點頭。小萍又說：「我只是去冒個險總比你們兩個人被埋屍山上好吧！」

　　白玉堂卻呆呆地沒有回應。小萍說：「哦！好像跟個木頭人在講話！」又躺了回去。滿天星斗的景色中突然多出了一個大頭俯望著小萍，小萍嚇得尖叫著滾到一旁，定睛一看，原來是龔喜，他竟然眼眶紅著，淚水也流出來了。

　　小萍吃了一驚：「龔喜？」

　　龔喜抽搐著說：「我不是木頭人，你剛剛說的我全聽到了。小萍！你好可憐哦！自己找不到幸福，然後自暴自棄去成全別人的幸福。這是不正常的。我對著星星發誓，一定要加倍對你好。白玉堂能給阿美的我也能給你，我一定要好好愛你。」

　　小萍發出不滿的喟歎，起身朝小木屋走去。龔喜邊拭淚邊對白玉堂說：「你覺得我剛剛講得還好吧？是不是該表達的都表達給她知道了！」

　　白玉堂微笑著點點頭。龔喜擤了一把鼻涕，說：「那就好！我很少哭的！」

　　白玉堂接受了小萍的建議，在木屋裡趁著夜色商量計畫怎樣進行。他說：「明天下午兩點半我會把阿美帶出來散步，你就躲在下午同樣的地方和她換衣服。記得回去的時候就直接上樓到左邊的這個房間，把門鎖上，任何人跟你講話都不要回話，要不然口音一下子就被人聽出來了。我搭四點的飛機去廣州再轉機回臺灣，飛機一起飛他們就抓不到我了，所以龔喜晚上七點就可以報警去救小萍。」

　　龔喜掐著手指頭，擔心地說：「小萍在裡面要待……五個鐘頭，要是露了馬腳怎麼辦？被強暴、被打槍、被……」

　　小萍打斷說：「你就不能講點吉利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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