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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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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感覺明台在偏離話題。她要把該說的話都說清了,至少,她要讓自己的心無愧於明樓。 「他是你大哥,你也能下手?」 「大義當前,兄弟照殺!不然,他為什麼不出面,叫你把我放了?他在等著看我上刑場,看我在他面前咽氣,嗚呼哀哉!他比我更兇殘!」 「你誤會你大哥了。」 「是嗎?但願你沒誤會他。」 「明台,其實,我覺得你真的不應該選擇這條路。還有,我希望你清楚一點,在這裡是我說了算。只要你合作,我一定善待你。你不肯合作,你大哥真的是保不住你。」 明台譏諷地一笑,陰森森地笑著說:「你弄死我,我大哥一定感謝你一輩子!」 明樓在監聽室聽到這一句,他就徹底明白了。明台是換了一種方式告訴自己:「我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明樓放下監聽用的耳機。 他的身後站著日本特高科的課長岡田芳政。 「很遺憾,明樓君。」岡田芳政說,「我會將令弟的案件呈文大日本軍部,以待定奪。我希望令弟能夠迷途知返。」他的手按住了明樓的肩膀,深替他惋惜,說,「我知道,你現在內心一定非常痛苦,面對一個連大哥都要殺的冷血殺手,你要撐住,維持現在新政府的金融局面,實屬不易。」 「多謝岡田君的信任。到了這個時候,信任比一切都重要。」明樓說。 「我先回軍部了。」 「好。您放心,我一定會處理好這裡的一切。」明樓站起來,目送他出去。岡田芳政前腳離開,汪曼春就走進了監聽室。 「我盡力了。」汪曼春對明樓說。 「我知道。」 「我很想幫他。其實,不是幫他,我是真心想幫你。」 「曼春。」明樓突然站得筆直,他給汪曼春深深鞠了一躬。 汪曼春頓時難過起來,問道:「明樓,你幹嗎?」 「他犯了死罪,我無話可說。不過,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別弄得太難看,他去的那天,我要親自送。」 「明白。」汪曼春長歎了一口氣,說,「你放心。」 酷刑開始了。一把醫用手術鉗子,把明台修長的指甲蓋死死鑷住,然後,慢慢地連根拔起,因為拔的速度時快時慢,尖銳的疼痛感,折磨得明台一次又一次地發出野獸被撕裂獸皮般的號叫。 十指連心。 明台幾度死去活來。 每當他臨界生死、模模糊糊的時刻,汪曼春就給他注射清醒藥劑,讓他無時無刻不置身於殘酷的煉獄。每當他被劇痛撕裂著神經,睜開眼睛時,他所面對的就是汪曼春那一張冷豔驕橫的面孔。 「你叫得太難聽了,真該讓你那個囂張跋扈的大姐來欣賞一下你明少的風采。」這是奚落,貓戲弄老鼠般的羞辱。 「我知道,面對新政府的時候,有些問題我們無法強求觀點一致。」這是引誘,代表彼此可以求同存異。 「慢慢考慮,我們有的是時間。」這是威脅,警告明台還將面對無數次死去活來的折磨。 「對於我來說,你大哥就是我生命中的另一半,我真的不捨得你受罪。」這是感情誘餌,代表於心不忍,盼他懸崖勒馬。 「第二戰區的檔,我們都分析過了,全都是假的。你們只不過是重慶政府拋棄的棄子而已,何必為了出賣你們的政府而賣命呢?」這是惺惺作態,代表新政府胸懷寬大,不似重慶政府殘忍無情。 明台把汪曼春的勸降時間,當成汪曼春給自己養精神的時間。每當汪曼春的表演結束,而他依舊是眼帶鄙夷,那麼下一輪折磨又將開始了。 汪曼春一遍又一遍地詢問第二戰區的情報真假,一回又一回地注射致幻劑,引導他說出實情。 在致幻劑的作用下,明台有斷斷續續的真話流露。 「王天風為什麼要出賣我們?」 「於曼麗身上的情報很重要,比命還重要,寧可丟了命……」 「郭騎雲是誰?郭騎雲死了,為了掩護一份真情報。」 「我跟於曼麗是生死搭檔。」 「我愛錦雲。」 「錦雲是誰?不知道,不清楚,反正不是我們的人。」 「大姐救我。我還活著嗎,大姐?」 昏厥的感覺來了一次又一次,他掙扎、喘息,他期待死神的降臨。仿佛烈火焚身,一場場噩夢在不間斷地輪回。 明台不是鐵打的男人,但是,他是一個把自己當成死人的男人。除了痛楚難當的生理反應,他沒有哭過一聲。他從心底為自己驕傲和自豪。 無論是誰出賣了他,他都甘心情願去殉國。 不管明樓是黑是白是灰是紅,他都執意相信,大哥是中國人。 他總是笑。儘管笑得很瘮人。 他笑,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否會挺過來,如果半途受刑死了,他要讓敵人看見他的笑,視死如歸的笑,勝利者的笑,永不屈服的笑。 指甲全部脫落,十根修長的手指尖就變成十個血窪窪的小坑。兩根指骨被敲斷,浸過鹽水的皮鞭,從上招呼到下,三天后,他已經體無完膚。 明台奄奄一息。 汪曼春的身體也扛不住了,她困頓到了極致。她甚至有一種踩在奄奄一息的明台背後開上一槍的欲望。 她要攫取明台殘存的最後一口氣,除掉明台。 最心痛的應該是明鏡。每當她有殺掉明台的衝動的時候,她就會想起明樓。 她絕不能開這一槍,這一槍誰打不是打?關鍵是明樓將來對於明台的死,會不會心生愧疚,而牽連到對自己的感情? 汪曼春其實是一個最把握不住感情方向的人,一旦覺得明樓會因此而憎惡自己,她就精神恍惚,不知所措。 這漫長的三天三夜,對於明樓來說,也是極其黑暗,他夜不能寐,食不下嚥,更不敢回家。此時此刻,他閉上眼睛也能想像得出明鏡的憤怒和責難。 他守著時鐘,沒有目的,只能等待,等待一個謀劃已久的結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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