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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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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台聰慧,冷然一笑,什麼也不說了。 明台到了家,甩手上樓前,將一把車鑰匙扔給阿誠,他只說了一句話,「大姐的汽車我停在大馬路,冠生園門口了。」 「知道了。」阿誠答,「小少爺好好休息。」 明台雖然生氣,依舊不失禮貌地說了句:「阿誠哥辛苦。」然後回房間去了。 阿誠看看手錶,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他到花園的花房裡取了一把鋤頭,取了一副粗紗手套,走回到汽車前,打開後車蓋,裡面蜷縮著一具女性屍體,身上還穿著銀行職員的制服。他把鋤頭擱進後車蓋,關緊車門。 阿誠上了車,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想了想。 汽車緩緩駛出明公館大門。 汪曼春以為自己賣了一個天大的人情給明樓,明樓應該感激在心。誰知,明樓得悉此事,居然怒不可遏,明樓與汪曼春第一次發生面對面的激烈衝突,就在新政府辦公廳,明樓的辦公室。 「你不信任我,你跟蹤我家裡人,監視我,打擊我。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會這樣對待我。」明樓說。 「我在履行自己的使命。」汪曼春的臉漲得通紅。 「你在摧毀我對你的信任。」明樓冷靜地說,「我大姐在銀行別說是開三個保險箱,就是開三十個,我明家也開得起!你手伸得也太長了!汪曼春處長!」 汪曼春氣得眼淚都要噴出來了。她用手按著心口,說:「你太沒良心了,你敢說,明鏡她不是左翼分子?她不是紅色資本家?她也就仗著你了——」 「你學聰明一點好不好?汪曼春!你以為滿嘴喊口號的、對新政府不滿的都是敵人嗎?真正的敵人,他會這樣囂張嗎?他都不會隱藏嗎?他時時刻刻以真面目示人嗎?」 一句話打啞了汪曼春。 「我知道,你恨我大姐!你心裡痛!你再恨再痛,你有我心痛嗎?一個是我最親的親人,一個是我、是我最愛的女人。你叫我怎麼辦?你來教我做!」 一句話打動了汪曼春。 「人活在這個亂世裡,哪一個心裡沒有傷疤,只是我心底的傷,就算是千瘡百孔,也沒人瞧得見。原來我以為你會懂,誰知你也是小女人度量!」 一句話讓汪曼春既悔又愧。 「我知道,你在懷疑我!是不是我今天從這裡走出去,被人用槍打上七八個血窟窿,你才肯信我啊?」 「不要啊!」汪曼春一把抱住明樓,淚如雨下。 明樓的心一直禁錮在「鐵籠」裡,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不,他自己有時候都是模糊而混淆的。 所以,當汪曼春抱住他的時候,他並沒有厭惡感。他總是徘徊在黑暗的邊緣。有時候,他真的感覺到,這個女人愛他,不死不休。當他用最黑暗的手段去摧毀罪惡時,他必須消滅掉一切跟黑暗有關的痕跡,也包括曾經愛過的痕跡。 他做得很好。 他告誡自己,自己必須履行自己的職責。軍人的天職是服從,軍人的脊樑是鋼鐵。 走廊裡,隔壁秘書室,到處都有人竊竊私語。 甚至還有樓上的工作人員跑下來湊熱鬧。 阿誠沉著一張臉,說:「都散了,散了。有什麼好聽的。都幹活去。」越是如此,辦公樓的女職員們卻越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投入到小八卦中。 汪處對明長官余情未了,所以連明長官的家事也要插手了。 汪處居然去銀行調查明長官名下到底有多少存款。 汪處小肚雞腸,耍心眼,撒嬌,無非就是想跟明長官重續前緣。 …… 不過,也有一種力挺汪曼春的聲音傳來,說:「為什麼明長官從來就沒有遇到過襲擊呢?作為新政府高級官員,的確不正常。汪處還是秉承一片公心在做事的。」 不久,汪曼春接到了秦小姐失蹤的報告,這個小特務的失蹤,讓汪曼春對明台的解釋又起了一層疑心。 汪曼春認為,自己就像是一個掉進深井的青蛙,明知天就在外面,就是爬不出這個怪圈。 法國公園是一個樹蔭濃密,有著紅紫繽紛花圃的好去處。於曼麗十萬火急地把明台約到這裡相見。 明台穿了一身休閒的白西服、足下蹬著一雙程亮的白皮鞋,悠閒地走過來,於曼麗背對著他,坐在一株垂楊下的白色長椅上。 明台問:「什麼事?如此要緊。」 於曼麗抬頭看他,輕輕地說:「今日密電,上峰指示,清除汪偽政府要員明樓,由你親自執行任務。」 這是一個雷霆重擊、晴空霹靂的指示! 明台的心裡怦怦直跳,驚得幾乎連呼吸聲都減弱了,那簡簡單單一句話,猶如半空裡劈下天雷來,明台直感覺自己腳下的泥土開裂,自己直墜下萬丈深淵,眼前一片昏黑。 他有些站不穩。於曼麗趕緊扶他坐下。 於曼麗從口袋裡掏出刺激性極強的一種外國牌子香煙,取了一支叼在嘴裡,打燃打火機,點燃香煙,替他先吸一口,然後,把點燃的香煙塞進明台的嘴裡。 明台吸了一口煙,太嗆,他的手哆哆嗦嗦地夾住香煙,他需要控制好情緒。 「你在飛機上,搶槍自殺的時候,都沒哆嗦過。」於曼麗悠悠地靠著他的肩膀,緩緩地依著他的身子縮下來,直接坐在翠綠的草地上,曲著腿,自己也點燃一支煙。 「怎麼一樣呢?」明台歎了口氣,「太不近人情。」 「怎麼,你覺得軍統局有人情味嗎?」於曼麗坐在他的膝下,仰著臉看他,對他說,「我們逃吧。」 明台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很久沒有跟於曼麗這樣剖心剖肺地對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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