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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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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她的眼裡驀然看到一種久違的親和美好,看到了雙方奇妙的緣分,看到了邂逅相逢的親切。 錦雲面色紅潤,敏銳的雙眼不留痕跡地掃過明台的眼底,卻也了了分明。 小販知道二人認識,用一個紙袋裝了熱乎乎的糖炒栗子遞給錦雲,明台從口袋裡摸出三塊錢的法幣。 「謝謝。」錦雲說。 「為美麗的小姐付帳,是緣分也是榮幸。」明台明顯在討好。 錦雲卻認為他很可愛。 她在街燈下,把手伸進熱乎乎的紙袋,摸出一顆栗子來,用指甲掐了皮,剝殼除膜,輕輕地掠取了柔膩香甜的栗子肉,托在柔柔如玉的掌心,遞給明台。 明台有些陶醉於她剝殼剪栗的動作,滿溢著幽甜的小情趣。 他們並肩走起來,步子很慢,拖著月光的清輝,帶著滿鞋底的碎雪,吃著香甜的栗子,心境清澈,竟如流冰春水。 「今天是除夕,你不回家嗎?」錦雲主動開口問他。 「正往家裡去呢,你也是回家嗎?」 「回家。」她語氣淡淡的,有些憂傷。 「會常住上海嗎?」他問。 問出來後,他就覺得後悔了。不該這樣問的,太明顯了,難道自己真的想與她交朋友,保持聯絡,抑或是自己不僅僅是想和她做朋友。 「不一定呢。」錦雲居然回答他的話,「也許會留下,要看時局。還要看我有沒有力量在上海站穩腳跟。」她言下之意,是要設法在上海占一席之地。 「世界一片焦土,我們也只能做好本分工作。雖然現在看起來是豺狼當道,我相信,豺狼遲早會被消滅乾淨的!」 「嗯。」程錦雲點頭。 街心掛著兩幅巨大的電影海報,《花木蘭》和《白蛇傳》。程錦雲在廣告前剝著栗子,明台說:「你喜歡看電影嗎?」 「常看。」 「這兩部如果要你選,你選哪一部?」明台看似無話找話,其實,他腦海裡盤算著能否在電影院第三次邂逅。 「你猜,我會選哪一部?」錦雲嚼著栗子,滿口香甜。 「當然是《花木蘭》了,你是巾幅不讓鬚眉。」明檯面有得色。 錦雲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二人繼續朝前去。 一股沁人心扉的梅花香氣飄來,他們仿佛進入了幻想中的香雪海。一株梅花樹在巷口綻放著花朵和清香。 「梅花巷。」程錦雲站在梅花樹下,她的大衣擺在風雪中飄揚,她就像溫良含蓄的典型東方淑女鳳儀溫雅。 「喜歡梅花嗎?」 「喜歡。」 「我替你摘幾枝。」 「一枝梅足矣。樹底很滑,別摔著。」錦雲不反對,只是囑咐他小心。明台跑過去,攀上樹枝,很快替她摘了一束梅花來。 「送給你。」明台說。 錦雲拿在手裡,放在鼻尖下聞了聞香氣,說:「放到房間裡,香氣能持續幾天呢。」明台心裡想著一句話,好花枝今宵伴著玉人眠。自己為什麼不是這枝梅呢? 「先生,這花是賣的,不是送的。」一個十七八歲的可愛小女孩,貓著腰,搓著手,從街面上的花店裡跑出來。 「你訛我吧,小妹妹?這花可是我親自從樹上摘的。」明台誇張地比畫。 「您看,先生,這裡有牌子,我不訛您。」小妹妹用手指了指一塊豎在花店門口的小木牌,上面寫著:六塊六角錢,任摘門前梅花一束。因為夜晚街燈暗淡,小木牌被樹影給遮住了。 「先生,六塊六角錢,大過年的,您圖個吉利,六六大順,祝您明年風調雨順,開張大吉。」小女孩說得很認真,沒有半點諂媚的樣子。 明台自嘲地張著嘴望望天,六六大頃?開張大吉? 程錦雲抿著嘴笑,笑得自然、開心、純甜。她不設防的嫻雅微笑,就像一面透明鏡子,直照到明台軟軟的心窩裡去。 明台的心跳得厲害。 在於曼麗優美線條的誘惑下,自己的心也曾有過赤裸裸的激蕩。可是,這一次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生理上的需求被精神上的享受給取代了。 他在精神上獲取一種寧靜的美,淡淡的像空中的雪花漫天釋放,含著清雅、幽香、純淨、潔白。 她才是天使一樣的情人。 「好,六塊六角錢。」明台掏出法幣來,給花店的女童,說,「過年好,算給你的壓歲錢了。」 小女孩拿了錢,歡喜地朝他們鞠了一躬,說:「謝謝先生,謝謝小姐。祝你們恩恩愛愛,早生貴子。」 「去!」明台臉皮薄,輕喝了一聲。 小女孩跑開了。 「現在的孩子,真會做生意。」明台說。 「我倒蠻喜歡這孩子,不像我們始終都藏著。」 錦雲這句話,讓兩顆心都靜默下來。 雪花灑落在青石板上,化為冰水,雪和水不分彼此地滲透成一片,明台感覺此刻踩在足下的冰雪水,朦朧得仿佛他與她之間的纏繞狀態。既隨手可觸,又不知方向。 「時間不早了。」錦雲說,「我得走了,家裡人等著守歲呢。」 明台突然有一種放棄自己所有身份的衝動,他不想就此輕易放開她,他甚至想跟這個女子在人生路上走下去。 可是,他的腳步並沒有向前,他的身子微微前傾,說了句:「我替你叫輛車吧。」 錦雲頷首。 明台在雪地裡招手替她雇了輛洋車,錦雲登車,說了聲:「再會。」 「再會。」他表面很平靜。 「筱先生,我想告訴你,剛才那部電影的選項。我選《白蛇傳》。」錦雲說。 明台納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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