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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蒙總見此,不再多說,雙手抱拳,擱在桌上,兩隻眼睛繼續在兩人之間打滾。「好,這些不談。我兒子,你們兩個誰接手幫我管?」

  明玉和柳青都是一驚,沒想到老蒙開門見山談這事。柳青心說,老蒙那個花錢買大學讀的兒子誰敢接手啊,老蒙自己都管不好,別人接手還不是得罪人。明玉看柳青一眼,便知道他想什麼,道:「給柳青肯定不行,別好的沒學成,學出一個花花公子來。跟我吧,除了我,沒人敢得罪他。」

  蒙總心裡想的是把兒子跟他老婆拆開,遠遠地發配到柳青那裡,省得總被挑唆。但被明玉一說,又覺得有理。「但小蘇,我兒子已讓我老婆帶得無法無天,我都拿他沒辦法,或者還是小柳能對他強硬一些。」

  柳青道:「交給我,確實存在小蘇說的問題,但交給小蘇……小蘇已經夠忙,別要她命了。蒙總還是另外物色人吧,或者,只要你不怕他墮落,交給我。」

  蒙總搖頭:「沒人敢管,只有你們兩個,他知道你們狠。」

  明玉笑了笑,道:「柳青還不如我狠。放心,蒙總,只要你斷他的糧,我天天搞得他疲於奔命。」

  「斷不了糧,他娘會供他。所以我要把他送到武漢去。」

  「武漢又不是天涯海角。一個電話,卡裡面立刻可以打入錢。而且還天高皇帝遠,沒人看著他。」只有明玉敢在蒙總面前直說,柳青還不敢說得那麼直。

  蒙總看看眼皮紅腫,又是精瘦的得意門生,終是不忍心再折騰她,但被明玉一說,交給柳青的心也死了,只得道:「算了,我自己收拾他。」

  柳青笑道:「蒙總,我有個主意,讓你兒子的媽移民到加拿大或者澳洲去,調開她一年半載的,這段時間夠你調教兒子。」

  蒙總搖頭,他家母老虎肯定不肯,那不是調虎離山嗎?但他不再說這件事,以後再說。「小蘇,你怎麼還沒養胖?保姆要不要再給你?」

  明玉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這是長相,沒辦法的。不過驗過血,血色素已經高了。保姆能再給我更好,飯店吃飯營養沒保障。」

  蒙總道:「保姆不是問題,但也不是辦法,跟你說多少次,抓大放小,有些事給別人做。你總沒法改。」

  「我怎麼沒在改?否則柳青的事都壓給我,我再添兩隻手都做不完。但總得讓我一點一點地放手,放太快別人沒法消化。看我今天下午沒在幹活。」

  「你太仔細了。老媽子一樣。」蒙總不以為然。

  「哪有老闆怪手下太仔細的。再一個月吧,十月份就可以恢復正常。」

  「行,只要別瘦得跟竹竿子一樣就行。等你恢復正常,我再把兒子交給你收拾。」

  明玉聽了笑,其實,她的時間自己可以彈性處理,但是,她習慣了,要不閑著沒事,她又無家可歸,幹什麼去,她是工作機器,為工作而生。不過老蒙既然如此體恤,那就隨便他。只有柳青旁邊聽著很有感覺,他心裡想,明玉對老蒙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他早知道,什麼時候老蒙對明玉也是一心一意。這兩人的對話,爺兒倆似的貼心。柳青倒是生出一點忌妒來。但他沒插嘴,他對老蒙也沒明玉對老蒙那麼一心一意。

  閒話過後,三個人的會議才是真正的高層中的高層會議。以明玉電腦式的人腦資料庫為依託,柳青憑印象在紙上畫下地圖,三個人腦袋湊一起,真正地指點江山。頭頂上面,是繚繞的青煙。茶館打烊,三人才出來,又在蒙總的車子邊站著說了好一會兒,直到被蚊子圍攻,才分頭離開。

  明玉送柳青回去,兩人臉上都寫滿疲態。但上了車,柳青還是話癆不斷。「你不應該接老蒙兒子這個茬。他兒子什麼人?小太保!交給我只有我被他帶壞,沒有我帶壞他的道理。你一女孩子,萬一他跟你耍賴怎麼辦?當眾羞辱你怎麼辦?你遲早得罪他得罪母老虎得罪老蒙。」

  明玉笑道:「所以我不是替你擋著了嗎?蒙太子是個大麻煩。但是只要在本市,一岀問題就可以交還給老蒙自己處理,老蒙沒有不管的道理。」

  柳青一聽,也有道理,太子放在武漢,他總不能有事就把老蒙叫過去,那他的擔子就重了。明玉還真為他考慮周詳,就像他也為明玉周到考慮一樣。「哎,我看老蒙現在很……怎麼說呢,信任,倚重,這些詞用在我身上還行,但老蒙對你,現在好像是對自己女兒一樣。你對他也少了很多以前的拘束,說大事跟拉家常一般。你自己有沒有覺得?」

  明玉衝口而出:「我自家老爹都不要理……老蒙,會嗎?我,會嗎?」

  「俺的眼光你還是可以相信的。」

  柳青自以為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在明玉聽來卻非同小可。一輩子爹不親娘不愛的,搞得她很沒信心,以為不是她身世有問題,就是她這人彆扭不招人疼,沒想到,她相信柳青,老蒙居然會真拿她當女兒疼,她自己還不覺得呢。看來,老蒙那次說的想收她當乾女兒是真話,是她沒自信,疑神疑鬼,才一直沒當真。不過話說回來,她對老蒙可是無比敬重的,但卻不是當爸來敬愛。她對爸……

  但柳青的話還是震驚了明玉,害得她一路「嘿,嘿,嘿」的,都有點反應不過來。都忘了問柳青回去是不是會他同機來的小妞,也忘了自己的什麼委屈。

  直到回到自己家車庫,才想起石天冬的行李還在她車上。一時心中有些猶豫,被柳青捅破那層紙後,她還如何自欺欺人地去面對石天冬?反而是石天冬的電話找上來,「你還在忙嗎?」

  明玉忙道:「不,剛結束。你在哪裡?我把行李給你送去。」邊說,邊倒車出來,開岀社區。

  石天冬報了他單身公寓的位址,很市中心,與明玉在同一個區。明玉過去,就已經看到石天冬等在大樓下面,明玉沒下車,打開後備廂,讓石天冬自己取行李。石天冬取了行李到車前,一看見明玉,笑道:「她們都說你愛血拼,哈……咦,眼睛?」

  明玉勉強笑笑:「挨批了。你們晚上又聚會?」

  「週末。」石天冬從褲兜裡摸岀兩張光碟,「我去西藏和大興安嶺兩地拍的錄影,給你當清心明目的眼藥水用。最好電腦上放,拿到電視上圖元就不夠了。不上去坐坐嗎?火氣說出來就好。」

  明玉愣愣看著石天冬心想:我委屈嗎?我哪兒委屈了?他對我多好,我對他一直陰陽怪氣他才委屈呢。

  石天冬看明玉表情怪異,還以為她在哪兒受了天大委屈來,忍不住就伸手自作主張打開車門,大手大腳把明玉拖出來,「你幫我看著行李,我給你停車去,你可千萬別跑,箱子裡貴重物品多。」

  明玉有點順從地身不由己地被拖出來,看著石天冬把車開走,忍不住一屁股坐在石天冬的大行李箱上,用異常理性的思維考慮:首先,得弄清楚到底有沒有委屈,哭什麼哭;其次,回頭得做個詳細分析,石天冬這個人究竟適不適合未來幾十年的生活;最後,對柳青應該徹底放棄所有綺念。

  等會兒石天冬回來,手上拖一個,肩上扛一個地帶明玉坐電梯上樓,不要明玉伸手幫忙。明玉心裡分析,石天冬愛護婦女兒童,是個有良心的大男人。可又想,萬一是裝的呢?然後再想,她還能看不出石天冬是不是裝出來?隨後就暗罵自己了,石天冬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還不是早就清楚,又患得患失地觀察個什麼?她到底想拿石天冬怎麼樣?這不太欺負石天冬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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