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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明玉看著石天冬對著好車張牙舞爪地高興,一點沒有什麼敏感之類的樣子,倒是高興,覺得石天冬這人坦蕩得很。她將鑰匙交給石天冬,教他幾項特殊功能,就看石天冬在車上摸來摸去地探索。一會兒石天冬抬頭,明玉一接觸他深情的眼睛就轉開臉去。石天冬卻追著道:「你來接我,我真開心。」

  明玉做若無其事狀,「如果不是周日,就不來接你了。走吧,先把行李放你家去嗎?」她說著打開糕點盒子,卻見裡面一盒鮮花,不由犯疑,湊近看去,才知是不知什麼做的模擬花,「真漂亮。」

  「獻花。有巧克力花,有奶油花,下麵才是起司小球。你喜歡就好。」石天冬很是得意,這是他連夜做成。

  「都不忍心吃它。」明玉當然清楚石天冬「獻花」的意思。

  石天冬看著,笑道:「走,先吃飯。你們都把『食不厭精』說得那麼好,我有點不服氣。那家老闆原來在古玩街做書畫收藏生意,後來朋友多了開了一家海鮮樓,生意一般,我跟他聊起我的想法,他很有興趣,我們就把合同簽下了。聽說菜價很高?」

  「是,不過也該給他們高。別家飯店都是批發同樣的菜,他們是定做,工藝不一樣。我們老闆也喜歡,就是他向我推薦的。有這麼一家離我很近的好飯店你竟不向我推薦,我想拿它當食堂。」

  石天冬笑道:「我一直以為他們沒確切領會我菜單精神,總擔心他們做得不到位壞我名聲,看起來好像還行嘛。我今天去試試。你常在外面吃,應該吃得岀好壞。這車開著舒服。」

  明玉笑笑沒回答,她電話接連不斷,正好避免尷尬。石天冬一路紅燈時候就笑眯眯看明玉,他覺得明玉這趟來接他,意思已經很明白。明玉被石天冬看得頭大,只好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恨不得扔過去一句狠的,命令石天冬不許看。好不容易到了「食不厭精」,卻見早有一桌朋友等著石天冬,原來是老闆知道今天石天冬回來,見中午有石天冬訂座,就呼朋喚友叫大家來接風。大家在門口搶了石天冬簇擁著走,一徑還埋怨石天冬重色輕友,明玉不由摸摸自己的臉,哪天她的臉竟是變「色」了?石天冬異常鬱悶,他好不容易與明玉見面,今天還真想重色,沒想到棋錯一著。

  石天冬與朋友關係不錯,就像明玉平時在網上見到的聚會照片一樣。而這幫朋友看上去也都是職業正當,說話做事挺有分寸。經石天冬介紹才知,原來都是以前同住一幢單身公寓樓的老友,經常聚會到現在已經有四年,期間有人結婚有人出國有人進有人岀,而這個團體依然存在,不斷因為女友老婆的加入而壯大。「食不厭精」的老闆也是成員之一。今天這一桌整整坐了十四個人。大家見面什麼都說,反而輪不到明玉跟石天冬說話,明玉就笑眯眯地吃飯聽他們閒扯,覺得蠻有意思。石天冬只能見縫插針地偶爾給明玉提供一下服務,大家都理所當然地把明玉當作了石天冬的女朋友。

  而女人們談女人們的話題,什麼跳操、血拼、婚房裝修、買房、泡吧,什麼都談,大家還要明玉在買房方面早做打算,否則買幢延期交付的期房,連結婚日期都受影響。明玉唯唯諾諾,答不上話,卻感覺與石天冬好像還真是那麼一種關係了似的。而其他話題,明玉都參與不上,唯有跳操,她被女友們竭力推薦瑜伽。她也不知道瑜伽是什麼,依然唯唯諾諾。

  他們本來吃飯就遲,等正常吃飯時間一過,飯廳的人開始三三兩兩離開,這一桌的人就聊得更歡。明玉不時有電話短信進來,不得不經常去僻靜處接聽。而柳青的,她下意識地不接。柳青過後,卻很快來了老蒙的電話,老蒙說話一點沒轉彎,「你睡午覺?電話也不接。」

  「應酬呢,還沒吃完。有事?」

  「趁柳青在,早商量早讓他回去。我已經與老毛柳青五六個人在一起,你也快點過來。」

  明玉知道他們在談什麼,但看看石天冬他們一桌朋友,她竟然鬼使神差地道:「我吃完再過去,會稍微晚一點。」

  但是,吃完,明玉又應邀跟著女孩們去血拼,一點沒有猶豫,而男人們則去打籃球。女孩們見到明玉的好車,紛紛問她做什麼,明玉沒隱瞞,直說,可發覺大家對她說話似乎拘謹了一些。明玉是個最不會買衣服的,跟著這幫愛血拼的女孩簡直是只會跟不會岀主意,但女孩們卻高興有個米多的跟著,倒是幫明玉買了好幾件衣服,都是休閒類的衣服。一場血拼下來,大家便少了拘謹,又是勾肩搭背。明玉把她們送去籃球場,看會兒石天冬矯健地打籃球,實在不好意思再拖時間,只能與大家道別離開。

  明玉趕回家裡,兩個小時的時間裡,拆商標,洗衣服,烘乾,熨燙,忙並快樂著。出門,穿上新買的休閒風格衣服。香水是新買的CKone。美麗的衣服,與合適的香水,讓她煥然一新。明玉瘦高,本來就是現成的衣架子,穿上這套衣服,緊趕慢趕走進蒙總等晚餐的包廂,所有人都面露驚訝。

  蒙總一見就笑,心說很不錯,只除了手中拎的電腦包不夠時髦。但隨即轉念一想,不好,不會是為了柳青回來專門打扮的吧。蒙總心中頓時警鐘長鳴,看向柳青時候,果然見他似笑非笑,帶著詭異。

  明玉與大家寒暄一下,坐到柳青身邊。柳青立刻假惺惺殷勤給明玉斟酒,「蘇總現在不給兄弟面子,我打電話請蘇總吃飯,不接,發短信,不回,若不是搬出蒙總,這事兒沒法成。您來真給我面子,我得敬您酒。」

  明玉也不是個好相與的,笑道:「柳總去了武漢派頭就是不一樣了,以前都說蘇明玉我來接你,請你吃飯,現在大模廝樣短信一條,說你幾點幾分攜女孩一名到,我立刻乖乖派車給你。吃飯更是自己不肯說,還要蒙總來說。嘖嘖,蒙總你看他小人得志。」

  柳青笑道:「能當面說我小人得志的世上能有幾人?憑我們的交情,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明玉扮岀一臉歉疚:「我年輕,我天真,我無知。」

  早有人在一邊一針見血:「小柳與小蘇見面總有說不完的話。」眾人哄笑。

  柳青意味深長地微笑,低聲道:「大變樣啊,犯得著這麼重視嗎?」

  明玉也是微笑:「那當然。你也變樣,不過看上去正經許多,今天這日子居然不是穿T恤而是穿襯衫。」

  「環境不一樣了,穿太隨意不行。倒是你……」一邊說一邊搖頭。

  明玉一笑,「我怎樣?」

  柳青不語,依然是意味深長地微笑。兩人不再私聊,匯入大家的討論。蒙總這人是工作狂,吃飯時間想讓他不說工作,除非拿酒灌醉他。如今柳青過去武漢上位,集團的戰略意圖昭然若揭,已經不用再掩蓋,而且這兩月多來,蒙總大刀猛斬,離心離德的一一清除,基本上可保現在的管理團隊暫時不會有二心。所以蒙總將工作提到大範圍高層會議上來討論。正好,滿滿當當一大圓桌人。

  但明玉心不在焉,她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和身邊柳青的香水味混雜在一起,她覺得刺鼻。並不是氣味刺激,而是她覺得香水就像是人藏在心底的一隻看不見的小手,遠遠見了,隱隱聞到香水了,就像是兩下裡都伸出小手輕輕地勾手指,叫對方靠近,再靠近。靠近了,就像現在,對方的香味侵略性地突破周身防線,侵入人的大腦,就像一隻看不見的手,曖昧地輕撚細挑,百般挑逗。她要到今天才能明白香水的功用,但是她也想到柳青早就深諳此道,今天飛機來時,與同行小妞一路不知怎樣的曖昧。她開始後悔用上香水,感覺這簡直是開門揖盜。一時把石天冬拋到腦後。

  柳青也是心不在焉,看到明玉親自去接石天冬,又轉眼換上她從沒穿過的休閒打扮,心中不忿。誰說她不是工作機器?但她今天穿一身花花褂子也罷了,居然還用上香水,居然不接他電話,居然托詞到吃飯時候才到,那是以前從沒有過的事。以前除非是出現合同中類似不可抗力時候,她才會遲到。說明她不知跟石天冬廝混得多開心。更出奇的是,明玉眼睛下垂,明顯不在狀態。他思前想後,越想越沒勁,湊近明玉耳朵,很輕地問了一句:「什麼時候的事?」

  明玉正想回答,兩人的私下交流卻被提心吊膽的蒙總收入眼底,蒙總不滿地道:「江南江北不要總開小差,有話大聲說出來嘛。」

  「OK。」明玉對著蒙總說完,便轉臉對柳青清楚響亮一聲,「今天!」只覺得說出來後分外爽快,心理非常平衡。不,簡直是揚眉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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