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小說 > 大宋提刑官 | 上頁 下頁
四五


  "宋兄來你我先幹一杯以為慶賀。"宋慈卻未拿杯子:"袁兄可有慶賀之詞?"袁捷朗聲道:"你我同科進士此番攜手破案終於水落石出功德圓滿。

  宋兄可回京向聖上覆命且得委重任平步青雲;袁捷麼想必也能有所得可謂皆大歡喜。你我相互慶賀豈不快哉?"以目光示意宋慈舉杯相賀。

  宋慈依然未動杯盞:"袁兄所言似乎也不無道理。可我卻有不解之惑內心惶然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啊。"袁捷微皺眉頭:"宋兄有何不解之處?"宋慈說:"在袁兄看來一旦截得范方的二十幾萬兩銀子此案便算大功告成可一了百了從此安枕無憂了?"

  袁捷把手中酒盅一放"那……你的意思呢?莫非你我做錯了該讓他把二十萬兩銀子偷偷運出嘉州任其逍遙法外此案永無了結?這倒讓袁某大惑不解了。"宋慈淡然一笑:"袁兄其實你心裡比我更清楚。范方貪婪成性婦孺皆知。

  他做了幾年嘉州知州巧取豪奪搜刮之財應不在少數單是六十大壽他就做了兩次據說做壽之日送禮官員成群結隊富商巨賈魚貫而至。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數年以內他積下二十幾萬兩銀子恐怕也不足為怪啊。"袁捷面色大變:"你……你就這樣為他開脫?莫非范方私下給你什麼好處或是京城內哪位朝廷重臣有所託付要你力保這位姓範的皇親國戚過關?不會是這樣吧?"宋慈說:"袁兄難道不認為我說的是實話嗎?只是我這樣的實話是上不了檯面的。""此話怎講?""按常理知州一年俸祿不過千余銀兩怎麼節儉也不可能積得二十余萬兩。

  故而袁兄一紙呈文遞上朝廷審議眾大臣所作結論便是這銀子來路不明若非偷盜便是受賄范方也必將獲有罪名這二十萬兩銀子麼最終恐怕是按你所願收歸國庫了。""是嗎?你是說你我做下此事不會因得罪皇親國戚而落下誣陷之罪?""我想袁兄你原也不曾這樣擔心的。聖上雖要顧及親情眾臣面前卻不能執意而為我想他會找個由頭保全范方的性命。而此案以這種方式圓滿結束除了貪官范方受點委屈將其不義之財收歸國庫無論朝廷聖上還是你我均可滿意。宋某得複聖命自有委任;而袁兄你因破案有功必有褒獎或乾脆取范方而代之做個知州。如此看來袁兄做事確實老練真正是一石數鳥皆大歡喜啊。"袁捷兩眼久久地望著宋慈而後默然拿起酒盅一口悶下。

  宋慈淡然一笑:"怎麼宋某這樣說讓袁大人不高興了或是覺得有些委屈?"袁捷猛地丟開酒盅站起來大步走至崖前:"宋大人請你過來。"宋慈隨之而上。

  袁捷指點著山下之城激動不已地說:"五年前我到這座小城任通判你可知這五年來我為之日夜操勞耗費多少心血才使嘉州城商貿興旺百姓富裕每年上繳朝廷稅銀達三十余萬兩!我敢說這五年內我沒收商客一兩賄銀沒拿百姓一個銅錢!可范方呢?他當這個知州什麼事不做坐享其成卻撈足了橫財一船便要裝走二十幾萬兩銀子……我能讓他輕輕鬆松地溜走嗎?你說我能嗎?"宋慈說:"宋某來嘉州之前便已聽說袁捷任通判之職傾盡全力為一方百姓造福功績不小。初來嘉州眼見你這通判大人身居陋室節衣素食不思享樂宋某深感敬服以為難能可貴系國家棟樑之材。可是自宋某查案以來卻屢屢陷入困惑與迷茫。此案如此盤根錯節如此撲朔迷離而種種跡象條條線索最終竟然指向一個最不可能犯罪的人身上……真正讓人大失所望令人心寒之極啊!"袁捷怔怔地看著宋慈又急忙扭開臉去。

  宋慈說:"在我看來此人謀事之陰毒險惡為人之兇殘無度比之范方的無能與貪心有過之而無不及!"袁捷面色發緊:"你……你說的那人是誰呀?"宋慈直直地望著對方:"你倒說說那人是誰?"袁捷擺出一副極其委屈的樣子"你……你總不會懷疑我吧?想我袁捷為人處事嘉州境內的民眾百姓有口皆碑誰不知曉?宋大人總不會說我袁捷是陰毒險惡之人吧?"宋慈說:"有句話說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袁大人當此天地之間僅你我二人你敢說自己是清白無辜的此心可昭示天地日月?你敢對天盟誓嗎?"袁捷面呈窘色退步縮身:"我……宋兄你來嘉州無非為了查案說到底是為皇上弄回二十萬兩銀子。現在案子已經了結二十萬兩銀子交上去滿朝歡慶皇上欣喜自有你我的功勞或嘉獎或提升你還想要什麼?你何必苦苦相逼緊追不捨?"宋慈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宋某無非想還嘉州百姓一個公道。"袁捷冷笑道:"公道?宋大人你去嘉州城裡走一走問一問百姓之中有誰說此案斷得不公誰不為除掉范方這個無能貪官而歡欣鼓舞?這不是公道是什麼?"宋慈說:"非也。袁大人天日昭昭水滴石穿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皇天在上冤魂在下案情不明是非不清雖可欺蒙一時卻不可騙得一世。民心不可欺九泉之下的冤魂屈鬼豈能放過為非作歹之徒?"袁捷氣急敗壞地說:"你……你口口聲聲說有人為非作歹殘害無辜提刑大人請問你講得清事實拿得出證據嗎?"宋慈一怔過了好一會兒:"宋某確實一時無法說清事實也拿不出確鑿證據。但並不能證明此事不曾存在更不能說某人精心佈設的這一局豪賭已萬無一失永保勝果了。"

  袁捷說:"嘿嘿既然拿不出證據說不出所以然何必多說那不是自招煩惱嗎?"宋慈說:"那你我就等著吧。是與非曲與直總有明白分曉的一天。袁大人在此好好觀賞風景宋某不再奉陪先走一步了。"宋慈上馬疾馳而去。

  袁捷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猛一跺腳:"姓宋的你還想幹什麼!"恨恨地抓起石板上的酒壺猛摔在地上!

  一盞油燈下小屋裡上面的稻穀扒開後露出並排的十二隻大箱子有的箱子已打開蓋子露出白花花的大塊銀錠。

  紫玉手持油燈神色木然地望著這些盛滿銀錠的箱子。稍頃她的手無力地垂下手中的油燈落地那火苗閃動著燒著了一點雜物。她的眼睛望著沒去管它。但那火苗隨即滅了。

  紫玉失魂落魄一般軟塌塌地轉身走回隔壁房裡。

  其住處已非往日那麼整潔顯得雜亂不堪一張桌上很醒目地擱著一個包袱一隻琵琶橫臥在旁邊。

  她無力地坐在桌旁的一張椅子上。這是她平時彈琵琶的位置。似乎出於一種下意識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取過了琵琶左手抱於懷中右手隨即彈出了一個長長的孤音顫聲悠悠響了許久。

  此時有人站在宅院門口。

  宅內忽然傳來彈奏《十面埋伏》起首的急促之音。此人後背一顫即推開了虛掩的宅門快步走了進去。

  室內的紫玉埋頭彈奏琵琶。她竭盡全力地彈撥琴弦將全部的幽怨與絕望都寄注於琴聲之中。琵琶聲忽而如千軍萬馬奔騰而去忽而如怨如訴淒聲如縷……猝然"噗"地一聲一根琴弦斷了琴聲即止。

  短暫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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