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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城樓上的風拂著西林春的長髮,使她顯得特別單薄,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慢慢地環住了自己的肩膀。抬眼望去,宮外的世界那樣大,只是,她們飛向夢想的那個翅膀已經折斷了。

  遠處依稀傳來煙花爆竹的喜慶聲,奕詝獨自一人站在書桌邊背誦詩文。"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全妃和香穗走到門口,奕詝回頭時看到全妃,飛快地撲過去抱住她:"額娘--"

  全妃抱著他問道:"乖孩子,今兒六阿哥洗三,怎麼不跟姐姐們一起去乾清宮看煙花?" 奕詝輕輕地嘟起小嘴,低著頭眨著眼睛,不敢看全妃。全妃慢慢地蹲下來:"怎麼啦?誰欺負你了?" 奕詝委屈地說道:"姐姐們都不跟我玩,她們說……她們說……"全妃追問:"她們說什麼?" 奕詝說道:"她們說,額娘已經失寵了,皇阿瑪又有了小兒子,以後沒有人會理我了。"

  全妃望著兒子無辜的樣子,忍不住落下淚來。奕詝伸出小手為全妃抹眼淚:"額娘,你不要哭,你不要哭,我會用功讀書的,你看--"他拉著全妃走到書桌前,"這些都是師傅交代的功課,我全部都默寫下來了,你放心,我會很爭氣很爭氣,我不會給額娘丟臉的。"全妃一把把兒子抱進懷裡:"不……你沒有……你沒有給額娘丟臉,是額娘沒用,額娘給你丟臉了。"

  香穗上前道:"娘娘,別傷心了,你一傷心,四阿哥也跟著傷心了,來,四阿哥,這是娘娘親手給你做的衣服,你穿上試試。" 香穗給奕詝穿衣服,衣服太小,穿得很勉強。香穗有些掩飾地說:"喲,四阿哥長得好快啊,這才多久,衣服又穿不上了。"

  全妃道:"都怪我這個額娘不稱職,一心只顧著爭寵鬥豔,從來沒有好好地關心一下自己的兒子,兒子,是不是很不舒服,快脫下來,額娘幫你重新做一件。" 奕詝說道:"不用了,額娘做的衣服,我穿著很舒服,師傅說了,我們不是一般的孩子,皇阿瑪和額娘也不是一般的父母,我們要懂事,不能什麼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額娘,你坐,我給你背首唐詩好不好?"他拉著全妃在一邊坐下。

  "長相思,唐,李白。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蹄金井闌,微霜淒淒簞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 奕詝童稚的朗誦聲中,全妃的心思飄得好遠,仿佛是十多年前,一望無際的菜花田上,小雪臣用童稚的聲音背誦道:"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之……"她問道:"之什麼呀?"小雪臣仍是支支吾吾:"之……之……"她接道:"之波瀾,下有淥水之波瀾,記住了嗎?"小雪臣點頭,接著背道:"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繡心托著腮,望著兒子背詩的情景淡淡地笑了。

  禦河上漂滿了小紙船,每一艘紙船上都點著一截蠟燭。全妃蹲在河邊一邊疊紙船,一邊祈禱。這時雪臣過來請安:"娘娘吉祥。"

  全妃說道:"以本宮目前的處境,本宮還以為你不會來了。"雪臣卻顧左右而言他:"娘娘在為四阿哥祈福嗎?"全妃搖搖頭:"不,不是四阿哥,是一個本宮虧欠了很多的人,本宮給他寫了很多信,可是從來沒有機會寄給他,如今我把這些信都折成紙船,放到河裡,希望老天爺看了能幫本宮多關照他一些。"

  有一陣風吹過,一封信吹到了雪臣臉上,雪臣一看,是一封沒有稱呼和落款的信,上面只是寫滿了"小寶平安"的字樣,雪臣頓時熱淚盈眶:"娘娘說的那個人叫小寶嗎?"

  全妃說道:"是啊,小寶是他的小名,本宮甚至來不及等他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她呆呆地望著遠方出神,雪臣順手將紙折成紙船,點上蠟燭,放入水中,說道:"假如小寶有機會看到這些信,他一定會理解娘娘,明白娘娘的苦衷。"

  全妃說道:"但願吧,這些年來本宮為了禁鴉片,失去得太多了。哪些能彌補,哪些不能彌補,本宮已經不放在心上,本宮只求天可憐見,不要讓我的小寶受太多的罪,否則本宮這一輩子……算了,還是不說這些了,你不是會吹《長相思》嗎?為本宮吹一曲吧,本宮已經很久沒有聽過動人的音樂了。"

  雪臣看了全妃一眼,輕輕吹起了玉簫。這時全妃望著雪臣迷惑了,浮現的仿佛是童年時雪臣的臉。全妃冷不防沖上去,一把握住雪臣的手,簫聲頓止。"你……你究竟是誰?"她顫抖著問。雪臣道:"我是安雪臣,娘娘。"全妃又問:"那麼你的父母呢?"雪臣回答,"他們都已經不在了。"全妃哦了一聲,漸漸回神,慢慢地鬆開了雪臣:"跟本宮說說你的額娘吧,她一定很慈祥,很關心你,白天會為你做飯,晚上會幫你補衣服,對嗎?"

  雪臣說道:"那不重要,對於一個兒子來說,只要他的額娘一直愛著他,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即使她不在他身邊看他長大,也沒有為他做過飯補過衣服,她還是個好額娘。"全妃問道:"是嗎?可是本宮始終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額娘,本宮從來沒有盡到一個做額娘的責任。"雪臣又說道:"娘娘錯了,娘娘禁煙是為天下人謀幸福,這不是每一個額娘都能做到的,只要您堅持下去,我相信,四阿哥一定會為您驕傲的。"

  全妃點頭:"有很多事走出第一步時就已經不能回頭了,既然本宮選擇了這條路,本宮一定會堅持下去,只要心還跳,禁煙永不停息。"雪臣又舉起簫開始吹起了《長相思》。全妃把最後一艘紙船放入河中,水面上,紙船宛如一條長長的火龍,慢慢往前駛去。

  西林春再去抱月樓的時候,千歲紅正一點點地教她怎麼樣自己制香。那邊回廊上,尤叔引著穆彰阿、花良阿和幾個大臣往裡走去。西林春看到他們頓住了,為了打探他們在說些什麼,西林春將自己扮成藝妓,氣定神閑地走進了廂房。

  花良阿、穆彰阿以及幾個大臣圍了一桌,西林春坐在珠簾後撥琴彈唱,幾個樂師為她伴奏。穆彰阿上前給花良阿斟了一杯酒,先是寒暄了一通。待要說到正題的時候,穆彰阿回頭看了看西林春和幾個樂師:"你們都下去。"

  西林春隨著樂師們離開,想了想,又回身躲在了屏風後面。穆彰阿走到花良阿身邊坐下來:"最近羅伯臣先生從英吉利運來一批好貨,開價十萬兩,咱們要是吃下的話,利潤足足有一百倍。"花良阿歎道:"這麼高啊?可是我手裡一下子沒那麼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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